“她人呢?”
“应该是去领骨灰了吧?这里程序我们也不太懂。”
“那有人跟她一起么?”
杨昆明显有点发急,他清楚江母现在是怎样的身体状态。这个时候,让她一个人去应付那些令人心烦意乱的杂事,可以想见会有什么样的情景。
“没……没有吧,你看这一个个的走都来不及,谁有这心思。”
“你们……”
杨昆生生地收住了快要骂出来的话:
“领骨灰是在哪里……算了我们自己问吧。”
杨昆急匆匆地拖着方清波朝人多的地方走去,再问之下方位正确。这里集聚着一群群心神不定或者闲得无聊的人,每家每户自发地组成了三五个群体。大多心不在焉地低声交谈着,偶尔听到广播里通知的声音,瞬间便有一阵骚动,夹杂着几声撕心裂肺的呼喊。
杨昆二人急切之间四处找不到人,正无奈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喇叭里的声音:
“江淼的家属,江淼的家属,听到请速来领取骨灰。”
声音来自那个大大的铝合金的窗口,周围本就一直围着一圈等待的亲属,此时听到通知与己无关,便低声地发出了各种埋怨。杨昆忽然发现江淼的母亲,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没有听见她的声音,只是费劲地推开窗口那些无所事事的人挤到前面。
她身上穿着的是一件黑色的长衣,跟眼下任何衣服的款式都不相同。对襟圆领的长衫,布制的纽扣非常密集,工工整整地扣得十分细致。看不出什么布料,但应该是一种很原始的制品,长衫既宽且大,遮盖到了她的膝盖,纤细的身形在黑衣之下更显孱弱。
窗口里的那人楞了一下,他显然没有意识到面对的是一个老人。正常的习俗是,上辈的人不能参加儿女的丧事。
“是江淼的亲属吗?这里,钱都交了没有?发票看一下。”
江母手忙脚乱地在自己手中攥着的几张纸中分辨着什么,她大概看不出什么究竟,索性将所有的纸张都递了进去。
那个办事员努力地克服着自己的不耐,机械地检查着一应手续,然后将一个深色的骨灰盒推了出来。或许是因为沉重,江淼的母亲一下子没有接稳,险些掉落在地上。她整个身子都支在窗口前面那条很窄的平台,两条腿在接近悬空的状态下,依然以一种很怪异的形态颤抖着。
周围的人七手八脚地帮忙扶住了盒子,有几个人诧异地责问着,大体上就是怪罪怎么就一个人来领而且还是个老人。
江淼母亲扶着窗口下的墙壁,象是慢慢地定下了神。但是她看起来怎么都无法调整好自己的动作,最后只是笨拙地将骨灰盒整个抱在怀里,离开了窗口。
她茫然地不知道接下来的方向,也没有向他人询问的意思,仅仅是凭着本能在慢慢地走着。
周围的人三三两两漫无目的地在她身边掠过,只是在喇叭忽然响起的时候,人流才目标一致地向窗口涌去,没有人留心迎面过来的这个摇晃的身影,他们挤着推搡着,嘴里呼喊着些什么,几次差点将那袭黑衣湮没在脚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