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了……”
漪涟挂着两行热泪懵然仰望,炎炎夏夜,一片漆黑,哪里有雪?
可柳文若的神情十分温暖,唇角微微带笑,是心里真看见了皑皑白雪。
漪涟怕他看不见,一个劲点头,“是,是,下雪了,今年的雪来特别早。”
柳文若的眼皮变得很重,意识溃散,几度沦落黄泉。可他还有执念,目光已死,仍是拼尽全力维持最后一口气。他细若游丝,喃喃自语,“……他……没……来……”
夏夜热风吹得漪涟脸庞刺痛,她实在是不忍心看了,抹了一把泪,尽量冷静道,“文若你听,东门的城门开了,有马车入城,是辆垂着帷幔的漂亮马车。轱辘声赶得很急,正朝我们这里来,你听见了吗?”
“………他……会……接………我………”
“会,肯定会,我保证。”
柳文若恋恋不舍,“……他……会来…………”
“对,他已经来了,马上就能接你回家。”漪涟压着哭腔说谎,“你很累了,先睡一会,等他到了我便喊你,好不好?”
柳文若动了动唇,缓缓阖眼,“………我……想…………………”
声音飘散入风,风停了,树叶静了,漪涟屏住呼吸,“文若?”
“………”
“文若?”她轻轻呼唤,终于没有了应答。手指一动,那锭银子随着风停,凉了。
院内仅亮着一盏油黄灯笼,随时沦陷,翻倒的篱笆墙外却是火把浓烈,好不近人情。
李巽静静伫立,静静凝望,漪涟的抽泣他听得清清楚楚。蓦然,觉得距离格外遥远。
他心里清楚,曾经对周胥交代过的话,曾经下定决心要不择手段套问出内情。尽管比苏曜慢了一步,尽管眼前的一切并非他的杰作,他还是忍不住问问自己,漪涟哭的伤心,有没有他犯下的罪过?他又该为此承担什么后果?
短短须臾,脑海里回忆了过往许多事,陆华庄共同练武共同嬉闹的日子似乎已经成了很久远的事。不知在什么时候,还懵懂未知之时,他们已经走了岔路,所见所闻、所思所想皆已不尽相同,并且正在越走越远。
“王爷!”周胥的呼声拉回他的迷茫神思,“王爷,柳文若已死,眼下该怎么安排?”
李巽按了几下眉心醒神,“承阳府动向如何?”
闻讯赶来的董世道,“斥候从外部巡查,尚未有新动向,内情不可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