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风雨,不知从何时开始,雷电交加的景象持续到了清晨,整座皇城几乎都被吞没在这等污墨之中,只听坐落在皇城西方的临安寺中的老和尚长叹:“阿弥陀佛,又是一场冤案,善哉善哉。”
这般大风大雨,天雷滚滚,竟是皇城几十年来都未曾有过的,如今城门口的那棵古树,便横趟在城门口,拦住了过往的行人百姓。
街道上竟是空无一人,如此渺无人烟的场景,倒像是一座枯败的死城,只剩黄砖金瓦,无端端生出一丝萧条来。
风雨雷电还在持续着,此时,躲在桥洞下的一位老乞丐将垫在身下的稻草围成小小的圈,谨防被雨水浸湿,他的眼珠枯黄,眼角耷拉,脸上布满沟壑,看上去枯瘦如柴,此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着实吓人,“作孽啊,这皇城忒不太平,恐怕是要易主变天了,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可千万别淹了我小乞丐的窝……”
旁边占据这一方寸土的乞丐见他这番作态,皆跪下身子祈求,他们没有家,这样的桥洞下就是安身立命的地方。
又是一声惊雷,彻彻底底将晋王妃惊醒,她惊恐地看着四周,才记起晋王至今未归,心中不安更甚,唤来身边头等丫鬟服侍穿衣,刚到正厅,只听得薛公公尖锐的嗓子:“昨个儿杂家刚回宫,便听闻晋王被歹人入狱行刺,天牢这等地方也敢闯,圣上已命人彻查此事,烦请管事告知晋王妃,这件事情圣上定会给个交代,杂家这就走了,尽快办理后事吧。”
晋王妃闻言一下跌坐在地上,全身的力气似乎都已被抽干,眼泪也决了堤,晋王一生忠心不二,如今却遭受这样的对待,曾以为皇上仁心,却也是此等心胸狭隘之人,天牢是什么地方,就算是大内高手也不见得能潜入杀人后再平安出来,被歹人所害这等说辞怕也只是寻了个由头罢了。
“王爷,臣妾不服,定要与这所谓至尊,拼个你死我活!”晋王妃忽的发了狠,起身看着白布罩着的尸体,内心凄凉,话毕,惊雷劈下了晋王府的檐角,似是兄弟终至反目,再也无法拼凑。
管家关紧大门,唯恐这等话语被闲人听了去,只是再回来时,晋王妃的身影早已不见,她竟连一眼,都未看,何时变得这般心狠。
褚傅回京时,皇城中的哀恸似是一首回魂曲,黄纸翻飞在空中,混合着细雨,似是刻意留下来一种警醒。
褚傅望着黄纸去向的地方,心中竟已十分了然。父亲向来爱民忠心,得百姓爱戴,直至朝中呼声高过圣上,如此树大招风,怕是早就成为了圣上的眼中钉肉中刺,此番将其支离皇城,便是设计将父亲陷入一派死局。
晋王褚烨忠心不二,先帝驾崩时便自归为王,誓忠心为国,忠心效主。早在几年之前,褚烨便已经料到最终会落得个被同胞哥哥杀害的结局,只是不想却来的这样快。
褚傅走向灵堂,屋中空无一人,想来母亲此番定是十分伤心,她曾劝说父亲早早远离此地喧嚣,三人只做闲云野鹤,不再理会朝中琐事,便不会遭此横祸。父亲谨遵先帝遗愿,一心一意辅佐圣上,便,遭了这个结局。
褚傅跪下磕了三个响头,听得他的随同内心一紧,这样下去,额头莫不是要坏了,刚想出声阻止,却只见他快步走向内殿。
方南静正低头思索着什么,她还记得丈夫前几日还说要带她去看一看栾峰的雪山,这承诺还未兑现,现在便是再也无法实现了,此时她眼中早已没了泪水,满眼酸涩,泪水应当是干了。
褚傅拥住母亲,自打他懂事以来,母亲便从未哭过,父亲待她可谓如心中至宝,府中的一干妾室皆为摆设,父亲的离开,怎叫母亲不难过。
“母亲,这天下,这太平盛世,怕是难以再如父亲所愿了。”褚傅落下两行清泪,早在几年前,他便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无非就是为了将这天下再抢回来,这本该属于父亲的天下。
“子义,不论以后的路途如何坎坷,你都要走下去,这场必经的乱世,定是要被你平定的,圣上这般多疑,朝中怕是早有人对其不满,我褚家接下来的命运,全都在你手中。”方南静擦干了眼泪,眼中是极少出现的凌厉,是了,方南静原是威武将军方兴的女儿,曾也是带领三万大军大灭匈奴的巾帼英雄,如今丈夫被害,她不会善罢甘休。
晋王府得到下人只知在风雨刚过的这一天,小王爷归来了,他在灵堂前扣了三个响头,惊飞了树边躲雨的鸟儿,而后便于王妃屋中安慰了一宿,然,说了什么却无人知晓。
五日后,圣旨到,为了宽慰晋王府一干众人,圣上将王位沿袭给了褚傅,晋王府易了主。
却不料一日上朝时,褚傅褪去一身官位,自愿做个闲散王爷,不愿再理朝事,圣上虽然惋惜,却也是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