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之中,云枫只听得耳边似有人在说着些什么,但是无论如何却也是不能听清楚那话中的内容,于是,不自觉间便欲凝神去做仔细辨听,这一下,便也随着将眼目睁张了开来。入眼处,只见到一张很生清俊的面庞,那脸面也正自带着微笑向他望来,口中还是在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初时,云枫只道那是爱侣娉婷,待神思清醒了一番后,只见得那张清俊面庞却是比娉婷显得黝黑些许且其上还带着几些未脱的稚气,依稀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模样,一时才知这竟不是自己的情妹妹。这时,由那少年身后又再转出一个妇人,此妇身材粗壮高大,也同是面庞黝黑康健,但是面上却又似总带着几许掩不去的慈祥和善,嘴角挂笑,教人见了,心内便油然生出一股暖意。妇人手中捧着一只铜碗,轻送至那少年面前,少年举手接来,也微笑了一下,继而转向云枫,继续笑着,并又说了一句教云枫不懂的话。云枫躺倒着没能听得真切,不知那少年到底与自己说些什么,只茫然地眨了眨眼,却并不有何反应。那少年见了,呵呵一乐,又再摇晃了一下脑袋,再次张口发言,这次却是云枫能得听懂的汉语,只是并不很流畅且还似乎带有些山西口音,只听道:“这位大哥,快些起吃了这罢。”
云枫略一琢磨,知道少年是要自己起身将他手里那碗中之物吃了,一时虽不知那碗内所盛到底何物,却也晓得人家实无恶意,于是便即含着笑以手臂将身体撑起。起身后便接过那碗并点首示谢,但一时并不去瞧向那碗中,只是复又打量起那少年与妇人两个。只见二人均是一身塞外蒙人装束,面相也是与汉人略有异同,脸上皮肉明显比关内汉人丰满结实。看完少年与妇人,云枫又开始环视起四周,只见自己乃身处一屋舍内,只是这屋舍四周所围的竟不是砖土泥石堆砌成的墙壁,那倒似乎是一种毡毛类的物事,就连那屋顶竟也是如此一般,且无门窗,只一面有一遮着布帘的地方,想来那便是出入之所;再看屋中的陈设也是极简,只少数几样似是常用之物,并无桌几椅凳;跟着再看回到自己先时所卧之处,也并非何等样的床铺,只是简单的一块皮毛制成的大褥子平展在地下,饶是如此,躺在上面的感觉却竟比那床榻要舒泰许多。少年与那妇人虽见云枫东瞧西望,却并不觉得其失礼,均知他乃出于好奇,只都是友善含笑,静立一旁等待。直过了好一晌,那少年才轻声道了句:“大哥,先吃了那罢,凉了不好了。”
语气竟是颇含关慰。云枫闻言,这才省起人家好意送与自己进食的物事,当下歉意地向着那少年一笑,说着便欲去吃食那碗中之物。低头看时,只见铜碗内盛着的乃是一种乳白色汁液,热腾腾的,一时却不晓得为何,于是便又再抬目望向那少年,表示询问。少年会意,嘿嘿笑答道:“马奶。”
云枫听了轻“哦”
一下,又道了声“多谢”
便即仰头尽将那碗马奶饮下。那少年见了,竟是着实高兴,展颜欢笑着,向那妇人念叨了几句,妇人也是跟着一并发笑。云枫饮奶毕,举手在唇边一揩,抹去唇上奶渍,将铜碗还与少年,复又道了声谢。少年接过碗,摇手乐道:“不用总谢,嘿嘿。哦,大哥感觉怎样?”
云枫一时有些不解何意,只是茫然应了声“还好”
少年见了,便又笑道:“哈哈,我就知道,只要有葛通师父在,大哥没事!”
见得云枫仍只是瞪愣着两眼不知应答,不觉也是一番茫然,只道是自己所言竟没使人家听懂,当下颇显愁苦地向云枫看了两看,耸肩做了个无奈状,似乎在说:“我的汉语只能说得如此了。”
云枫见了知道是给人家误会了,忙笑道:“小兄弟,你说的我都能听懂,就是不明白你所言到底是些什么事情。”
少年这才恍然大悟,赶紧又接道:“哦,对对,我该从头里跟你讲。”
当下整了整衣服道:“我叫乌拉,是个勇敢的人,嘿嘿,这位是母亲,霍阿筝。哦,方才说的葛通师父,他是我的师父,汉人,了不起!”
说着,竟是伸出了一只大拇指,显然他对自己口中的那个“葛通师父”
敬佩有佳。云枫凝神思忖着,总觉着这个“葛通”
两字似是在哪里听过,但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于是便即作罢,只又问道:“那……这是哪里?我怎么又会来到这里?”
少年乌拉听得一怔,应道:“这里扎兰部,你早前被狼群围了,是我与几位叔伯将你救了的,怎么,大哥你不记了么?”
云枫听得“狼群”
二字,这才骤然省起先时一干经历,身体猛地一震,险些弹跳起来,急叫道:“啊,不好,婷妹,小兄弟,你……你可见到我的婷妹了?”
少年乌拉竟被唬了一跳,好一晌才自纳过闷来,笑道:“哦,大哥是说那个女人吧?哈哈,原来她叫‘婷妹’,她是你的妻子么?”
云枫不想这孩子说话竟这么直白,倒是颇觉尴尬,但片时间也无暇去多做解述,只是含糊应了声:“啊,是……是,”
随之忙又再问:“你见到她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