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枫听罢,无奈一个苦笑,回道:“先生若定要如此,云枫自也无别法。只是,俗云‘冤家宜解不宜结’,咱们彼此间本也无甚深仇大怨,又何必定要闹得每番碰面都面红耳赤剑拔弩张才好呢?”
“哼,无甚仇怨!”
仇行空听了“仇”
之一字反更为来气,说道:“你怎的便知咱们没有仇怨?不错,我与你却是没什么过劫,但与那妮子却是……”
“先生,请您言语还是稍显尊重些!”
云枫高声强言道:“一口一个‘妮子’怕与您身份不符罢!”
见仇行空不答而只是鼻中一哼,料定其是一时无言以对,当下便即揭过,只又问道:“仇先生口口声声说与婷妹结过恨,却不知这又从何说起?难不成竟还是因着那年在克勒沟一事么!哈,若如此,那末您便请放心罢,我们总会与彭掌门有个交代的。”
言下之意便是教仇行空莫要再多管闲事。显然此刻,云枫也是被激起了颇盛的怒气,否则以他之涵养,断还不会轻易说出如此无礼的话来。仇行空倒不以此为忤,本来他所为着也根本便不是这事,那日只不过是籍着此事而寻个与娉婷为难的托词罢了。当下一个冷笑,道:“哈,我仇行空岂是那等狗拿耗子的俗人,别人家的仇恨断乎还不会干系到我的头上。哼,我与那妮……那丫头自有别个事故!”
听至此间,云枫虽还不能明了,但娉婷耳聪心明眼亮,一番察言观色之下,已多少猜出仇行空无非也只是与自己师父季清臣有仇,当下于心内苦苦一叹:啊,怎的人们都是爱把与师父的怨恨归算到徒弟的头上,怎的他们这些人只要斗不过师父的,便都来找徒儿为难呢,难道做徒弟的天生来便是要替师父顶罪的么?再而又转念一想,觉得自己其实也给师父惹过不少麻烦的,至此,心内又觉有些好笑,想道:罢了,这也算是扯平罢。当下,将头一仰,轻蔑地觑着仇行空道:“哈,仇老头,我确是比我师父好欺负得多了,也罢,替师父还债也是咱做弟子所义不容辞的,但我年纪忒也小了,你总该让我了然你与家师到底有何陈年旧账罢!”
此话隐隐便是在点醒仇行空:“想你与我师父结怨时,我却还都没曾出世呢!你如今寻我复仇能顶个什么事?”
实是暗含讥讽。仇行空哪有听不出的,禁不住面上一红,尴尬地哼了两哼,抿抿干唇,却委实想不出接答的言语,忽见娉婷樱唇微动竟似还欲说话,紧忙又勉强抢住道:“啊,我与你那师父之间的恩怨一时万难述说清楚,你也无须得知明细。不过我也是知晓事理之人,当不会为着我与他的前仇旧恨而迁怒于你,一切皆只因你每每当着我都总太过放肆,哼,一个姑娘家,如此言行,世间礼法岂能容得你!你师父无暇管教你,我便要给你些颜色瞧瞧,好教你日后收敛着些!”
他这番话头半段是生怕娉婷还会再说出一些诸如“你不过是惧怕我师父武功而不去找他”
之类的使其折损颜面的话,而一时找得的牵强措辞,至于后半段,却是为着此间即能保持住身份又可安然有个台阶下得台来。娉婷也是瞧得出仇行空一番心思,然却已再懒怠与他斗口,只将眼白一番,轻哼道:“你愿意怎的便怎的罢,便是你定要与我为难,旁人自也帮管不得。”
云枫紧忙接道:“别人管不得,我总管得。先生,方才我也说了,你欲寻婷妹麻烦,自需先过得我这一关!”
说着,也再不拖怠,只怕后面还会生出些意料不到的事端,忙摆开一个架势,再道:“先生你这次是用掌用剑,云枫都接了!”
这话于云枫说来倒是无心之言,只是因着仇行空有“掌剑双绝”
之号才有此一语,但教仇行空本人听来,却又似是一种嘲讽,乃是指他那次在额尔古纳河畔对斗时违约出剑一事。一时,仇行空由于心中也是为着上回那事而心内颇有些懊悔,此番又误解了云枫话语,不免更觉颜面无存,心里很生震怒。但却也是因着一番如此,他仇行空倒不好再上前与斗了,略怔了怔,忽而心下一亮,当下便道:“啊,这回咱们也无须再斗了,哼,我知你武功了得,但总归是不如于我,我内功强你许多且又年长你一辈,却是不可以大欺小。况且你也出自名门武当,你我两派日后总还要彼此相与,倒也不能因为些许小事而伤了和气。这样罢,咱们三掌为限。你只消接得我三掌,我与你俩之间的事便一笔勾销,若接不得,那末,这丫头还得交我处置!你看如何?”
他说这一番话时,心内早已是盘算妥帖,觉得如此言语既留了体面又能与娉婷算账——他实在料定云枫定然接不下他三掌,其实口上虽说不以大压小,但行动上却还是将要这么一般。云枫听了心中也是暗嘲道:看来你不过是想以内力胜我,却还硬说是让我,哈,想来此间一干人众,莫说他们没有几人能听得明白咱们几人的话,便是听明白,又有谁个能了解这其中原委,唉,你又何必如此顾及颜面呢?然口上却是另一番说辞道:“仇先生说如此,那云枫奉陪便了,自无异议。”
说着,只将原先摆好的架势一收,举出一掌,转了一个预备接掌的势子。娉婷见了,急呼道:“枫哥不可,他……”
云枫未等说完,便截道:“放心罢,我与仇先生约好三掌,想来仅如此我当还受得,便是接不下,料来还不会伤了性命。”
说时,并不转头,只是语声中颇显温和,倒是予了娉婷几多安慰。但饶是如此,娉婷心内仍是忐忑,却一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关照了一句:“那……你小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