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在喊我的名字,我揉揉眼睛,睁开眼,刘傅青依然安静地躺在床上,眉头皱成一团,不知道还在哪个噩梦里挣扎。原来我趴在在他床边睡着了。我扭头看见圆儿微笑的脸,站了起来,对着圆儿身后的沈黛恭敬地行了个礼:“奴婢叩见四小姐。”

    沈黛面无表情,只顾看着刘傅青,我默默地退出了房间。

    回到西厢的时候,简丹告诉我沈默醒了,我兴冲冲地赶过去,看见沈默虚弱地靠在床上,伏先生在诊脉。沈默听到声音,抬头看向我,我仿佛看见沈默眼里的光芒一闪而过。

    屋里的气氛仿佛一下子凝固了,大家都不说话。许久,伏先生打破沉默,嘱咐了几句沈默应该注意的事,沈默诺诺应声,谢过伏先生,又问:“先生,青的伤势如何了?”

    伏先生看了我一眼,说:“他受了很重的内伤,仍在昏迷中,情况不容乐观,在下对七绝琴的反噬无能为力,只能护住他的心脉,待他气息平稳了,择日将他送回他师父身边疗伤。”

    “他师父一定能治好他吗?如果……”我脱口而出,见沈默意味不明地望着我,不自觉地噤了声。

    “七绝琴的威力,全赖一个情字,操琴人用情越深,琴术便越高强,甚至到达出神入化的境地。七绝琴本是传说中的神功,但在十几年前由传说变成了现实,青的师父,就是七绝琴的第一代传人,是个可以为情舍己弃江山大业的至情至圣之人,他的功力甚至已经练到了逆天改命的境界,若他都治不好青,那这世上只怕再无人能治好他了。”伏先生幽幽地说着,没什么起伏,听在我的耳中,却宛如惊雷,原来世上真有这样的神人,为情舍己弃江山,逆天改命,那个女子得好到什么程度,才能让一个男人如此用情至深。

    “那青就托付给伏先生了。”沈默谦和有礼地说:“沈默谢过先生。”说完,他扫了我一眼,“你也跟着伏先生一同去吧,路上好好照顾青。”

    “万万不可。”两个声音同时响起,是伏先生和匆匆赶来的沈黛。

    沈黛对救兄恩人伏先生也有几分敬意,示意他先说。伏先生颔首:“青的师父是个世外高人,一家老小隐居沉城,且不说离姑娘无法进入沉城,就是青的师父也未必愿意在下带着离姑娘一同回去,只怕弄巧反拙。”

    “沉城!?”沈默突然激动起来,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就罢了。”沉城是个什么地方?为什么我无法进入,为什么沈默听到这座城会这么激动?伏先生不再说什么,退出了房间。

    沈黛走到沈默面前,关切地询问:“二哥你好点了吗?”沈默对她牵了牵嘴角:“放心,我没事了。”我看他们兄妹情深,不想打扰,悄悄退出房间,不料沈黛的声音在我身后冷冷地响起:“在我二哥的病尚未彻底康复之前,你休想离开长安侯府的视线。”

    我僵直了身子,听见沈默不解的声音:“黛儿?”我不作回应,走了出去。

    两天了,刘傅青依旧卧床不起,他这个家便没了主人,还好他的老管家能撑起半边天,一切井井有条。老管家不知内情,看我这么守着刘傅青,对我很客气,宽慰我说他家主人一定会很快醒过来的,要是知道我这么守着他,一定很开心。

    我在心底苦笑着,刘傅青,我宁愿你苦着好好活着,也不要你如此人事不省地开心。

    他的卧室连着书房,中间隔了一幅屏风,我推开屏风,书房明窗净几,书籍摆放井然有序。他真是爱琴如痴,除了那晚断了弦的琴,还有几把摆放在琴架之上。

    我走到在琴案前,俯身拨动一根琴弦,琴声通透悠远,余音袅袅。想起他对我应聘乐师时剽窃的《天上人间会相逢》甚为喜欢,我随手弹起了这个曲子,我始终选择相信,人在昏睡中依然是有知觉,但愿他能听到我的声音。

    心离的琴艺很好,此刻我仿佛脱离了这具躯体的束缚,完全进入了琴声营造出来的世界。良人已去,魂魄下落不明;佳人独居,翡翠衾寒无人共,回忆当初,情深种种,点滴皆成空;关山隔断歌声,思念欲送无门,唯寄梦中,却不知,良辰美景笑语犹在,魂魄已不知飘落何方……

    我一曲弹完,看见门口的人影,不知沈默几时站在了门口,对上他的眸子,我心中一震,说不出话来。这番醒来的沈默,眼神里仿佛多了几分异样的坚定,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以前我就觉得他在两种迥异的性格间摇摆,现在,仿佛天秤偏向了其中一边了。

    他转过眼,踏进门,走到床边,默默无语。我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过了许久,他叹了一声:“青,你不该让他救我。”

    我不知道他这句话说的是谁,是“他”还是“她”,是哪个“她”?我想不通,也无力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