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冰河,你困我辱我,这般作践于我,不就想让我跟外头那帮贱骨头那样当你脚下一条狗对你摇尾乞怜吗?”
被锁在地牢里多日,早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沈清秋抬头望向来人,嗤笑出声。虽四肢皆被铁链拘着,跪着,却也向来不肯低头,咬牙扬起的,是从不曾熄灭的傲气。
“做你的春秋大梦”不知想到什么,沈清秋突然偏了偏头,“当初一杯热茶看来还是泼得少了,怕是再来上十杯才更合你心意罢,贱骨头的小畜生。”
洛冰河也不动怒,站在地牢门口的阴影里,表情看不分明。
「非但如此,师尊。不是我要你摇尾乞怜,却是弟子想做您最贴身的一条狗。若您知道弟子心中的真实想法,怕是要拍手称快又嫌恶地喊上数声贱吧。」
沈清秋光知道洛冰河憎他怨他,却不知洛冰河是如何念他,如何在无人之境中肖想他。
当初清静峰下的惊鸿一瞥是情动的开始,后来不知怎的就总引起意动。执起茶壶泼过来滚烫热茶的青葱玉指能勾起欲,指导弟子练剑时的身法能勾起欲,就连在人前装模作样端起的孤高姿态都能勾起少年人的欲望。
这哪是清静峰,分明是他洛冰河的欲望之壑。
可是那时候的他不懂,不懂情欲,不懂爱恋,以为所有悸动都是“旁人能得师尊教诲”的嫉妒,是对待遇差异的不甘心,是弟子对师者的崇拜渴慕。
到后来被推下无间深渊,在血海生死之间沉浮挣扎,道心渐渐被侵染成魔心,直至看遍了种种欲望,他才终于懂得了自己的欲望。
洛冰河,你真可怜。你思恋他,思恋他对着别人的谆谆教诲,思恋他执剑时的风骨,连推你下深渊的手也一同思恋。他却恨不得你消失得连灰也不剩。
可世上最难理清的,就是情字。洛冰河在悬崖下数不清的非人折磨中学会了恨,可是他愈恨沈清秋,对他的的欲望同时也愈深重。难以言喻的痒意袭上心头,是骨头缝里的痒,也是灵魂深处的痒。
再后来,洛冰河终于从深渊之下爬上来,从魔界一步一步往上爬,从匍匐到直立,最终回到清静峰,把自己多年来心心念念的人劫回魔宫。
他那么恨他。
他把沈清秋锁在地牢里,封了的灵脉又吩咐下人少水少食,没几天下来修雅剑的主人就肉眼可见地瘦了大半。过去最痛苦难耐的时候,洛冰河恨到极致曾想过要如何把他师尊剥皮削肉抽骨,人落到眼前了却没一次下手。魔宫那些折磨人的手段现今竟是没了用处。
在血海翻腾之时,他没有哪日不想起沈清秋,不管是恨他还是恋他,现在人抓来了却又十数天才来匆匆见一次,不施刑也不嘲弄,反倒是沈清秋一口一个小畜生叫得欢,倒比他更显精神。
身为魔主大小事务众多,他却总想起那个人,是执剑的清静峰主,亦是被关在地牢的俘虏。爱欲和恨意不断纠缠着,身体里流淌着的天魔血既无法沉寂也难以沸腾。
沟壑难逃。
一日,魔宫的两个下人给沈清秋送完吃食后站在门口闲聊了起来。
“魔主把这人关在这里,也不行刑也不责罚,甚至连面也不见,是图什么呀?”其中一个小厮倚着石壁皱眉道。
“那位的心思咱们哪里猜得透。这么多大人不管是献过来还是塞过来的美人,那位是看也不看,反倒是这位”另一个伸了伸下巴朝地牢下方示意“虽说是被锁着,却也不见受什么皮肉之苦。和外面那些个相比孰轻孰重可不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