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始十一年暮春,他便是亲手将这样的烙印用在她身上。直到现在,那丑陋的朱雀尚还留在她的腰间,凹凸不平,十分难看。
长安贵族蓄奴是多常见的事呀,每个家族都有自己独特的烙印,即便是许鹤仪亦豢养了不少奴隶,这本也没什么。
他的烙印是朱雀,他总想着,给她烙上了这样的印记,她便是他的人了。
但她原本也并不情愿做他的人。
他已下定决心要待她好,他怎么就轻信了她,他从前不信,后来亦不该信。
见他不语,她也不急,“让我想想,烙在哪里最好。”
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曾经的天子,很快俯下身来,轻轻扯住了他的领口,那里尚且留着永宁元年在辽北大草原上被她划了一剑的疤痕。
她啧了一声,指尖摩挲着那道疤,“若烙在这里,只怕被领子掩住......”
她继而伸手向下滑去,滑至他的胸口。他胸口起伏,若不是被虎贲军押着双臂,按他的脾气,此时早已将她一巴掌扇到地上去了吧?
她将手探进他的胸口,隔着里袍,他的胸膛却也并不温热。她又轻啧了一声,“若烙在此处,旁人亦是看不见......”
“做我姜家的奴隶,自然要让天下人都看见才好。”
想到此,她便直起身来,凝脂般的指尖抚上他的额际,好一会儿没有放下,声音冰冷刻薄,“我听说,黥刑皆烙于此处。”
许之洐悲从中来,一股酸涩之感传遍五脏肺腑,传遍四肢百骸,直直冲上颅顶。
他也不过是在她腰间施烙,她竟要在他额际上黥面。
这么多年的爱与纠缠,到底算什么?
什么都不算。
她顿了一会儿,“你选。”
那一年,他说,“你自己选——烙上我的朱雀印,去他身边做我的眼睛;或者留在这里,做永不见天日的奴隶。”
她选了烙上朱雀印,回东宫,回到她的大公子身边。
但如今——
他的心底悲凉浮漫,好一会儿叹道,“那便做个阶下囚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