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姒起了身却一顿,眸光向素屏掠过,施施然命道,“锁上。”
以那人目前的状况,他自己是连矮榻都下不了的,锁与不锁都是一样,但姜姒偏偏要将他锁起,叫他好好尝一尝被人困住的滋味儿。
楚玉垂头应是,疾步去了素屏之后,片刻听得铁链哗啦作响,那长长的铁链便被锁在了丹柱之上。
而那人什么声音都没有。
连一丝叹息也不曾发出。
万嬷嬷给她披了赤狐大氅,又奉上了暖手炉,出了平阳宫登上软轿,一行人便往宫门走去。雪仍旧不大不小地飘着,但宫中大道的青石板已被宫人清理得干干净净,皑皑积雪都堆至大道两旁,冻得硬邦邦的。
因着天冷又下雪,抬软轿的宫人走得很快,也不过一盏茶的工夫便到了宫门。万嬷嬷搀着姜姒下了软轿,宋瑶与楚玉在左右撑起纸伞,一同往城楼上走着。
通往城楼的石阶也已被清理干净,只是厚厚的雪仍在城墙垛口一重重堆积着。姜姒立在未央宫巍峨坚实的城墙之上,垂眸向城门之下望去。
伯嬴身披玄色大氅,正牵马背对山河,立于风雪。
他就像一棵终年长青的松树,脊背挺直地伫立,但那坚毅的脸畔分明已经消瘦许多。
永宁三年巫蛊之祸那夜,她与伯嬴星夜前往燕宫救人。待晨光熹微,她独自一人出了宫门,亦是见伯嬴牵马在宫门外立着等她。
她该知道,伯嬴永远都在。
从永宁元年开始,伯嬴从来不曾离开。
而她呢?
而她却自己把伯嬴拒之门外。
姜姒怔然望着伯嬴。
“阿姒!”
那人发现了她,立即冲着城楼喊道。
他的声音一贯低沉浑厚,此时穿过重重风雪爬上城楼直直贯入耳中。
他的喊声惊了马,马也嘶鸣一声,躁动不安地打着转儿。
姜姒仰头向天看去,纷纷扬扬的雪片细细碎碎地落上了脸颊。西伐那一年,她与伯嬴策马亡命,也是在这般隆冬的大雪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