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很厚,很快便湿透了她的缎履,也浸透了她膝下的袍子。她浑身打着哆嗦,几次摔在雪里,她给自己打气,她想,这是唯一能离开许之洐的机会,这也许不是坏事。
她想,阿姒,走下去,不要倒下,伯嬴在等你,昭时在等你,恒儿也在等你。
她想,阿姒,走下去,不要倒下,倒下去你便再也起不来了。
为了伯嬴,为了昭时,你不要倒下去。
黎明前的暗夜冻僵了她的双手,她扔了干粮,步子越来越慢。每往前走一步,她的双腿便陷进厚厚的积雪里,直到一头栽进雪中,再也爬不起来。
她蜷着身子抱紧自己,脊背生痛,小腹也闷得难受。
她望着那参天蔽月的树被雪厚厚地覆着,忍不住淌下泪来,她心里暗道,姜姒的一生,就到这里了。
她这一生,算怎样的一生?
是凄苦的一生,也是悲哀的一生。
她累极了,迷迷糊糊看见伯嬴站在雪里,他微笑凝望,向她敞开了大氅,“阿姒,来。”
她挣扎着从雪里爬起来,跌跌撞撞地朝伯嬴奔去。他的胸怀似以往一样坚实温暖,她贪婪地吮吸着他衣袍上淡淡的艾草香,心里十分委屈,扁着嘴道,“伯嬴,我好冷。”
伯嬴用大氅将她紧紧抱住,“阿姒,我们回长安。”
姜姒紧紧偎着伯嬴,她冻得全身发抖,“伯嬴,快走,快回长安,快走!”
伯嬴抱起她来,似从前每一次一样,她的脑袋都被他裹在暖融融的大氅里,但安定郡的雪实在太厚了,伯嬴抱着她亦是寸步难行。
他们没有马。
风卷残雪,周遭空寂无人。
他每走一步,都要深深地陷进雪里。姜姒能感觉到他身上的袍子大氅俱湿,浸润到她身上来,因而她愈发地冷。
她哭着抓紧伯嬴的腰身,“伯嬴,我快冻死了......”
迟迟不见伯嬴说话,她心里莫名害怕,忙掀开大氅去看他,却见抱着她的人并不是伯嬴,而是许之洐。
周遭也并不是安定郡的冰天雪窖,而是一处宫殿。
隐约知道这是甘泉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