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白帝行至山脚,见到了那头一直等待自己的青驴,走前拍拍它的脑袋,目光放在趴在后背的小初彤身,见她眉心处有一抹猩红,面色微变,忙探指搭向她的脉间,缓缓捻动,发现脉相平稳,无过甚波动,才松了口气。
陈白帝将肩竹篓放下,把小初彤递进去,突然发现自己似乎忽略了一件事情,小初彤算长得再慢,也已经很大了,再也不能像早前那样,坐在竹篓里任由她背着,不过好在能够勉强放下,倒也不会掉出来。
小青驴伸长脖子埋进陈白帝怀,亲昵蹭了蹭,然后咧开嘴嘎嘎叫唤两声,陈白帝点点头,笑着说道:“那你在这好好呆着,我走了。”
小青驴踩着蹄子在雪地里转了几圈,跑到一处山洞紧咬住一个鼓鼓的包裹递来,眼夹杂许多难明的情绪,陈白帝接过包裹,回头再看了一眼那山,弯腰揖了一礼,背竹篓,转身看向青驴,微笑说道:“其实这些年一直在骗你,我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不过这次大概是真的懂了,你是舍不得我,对不对?”
小青驴转过身,对着他摇摇尾巴,打了一个闷闷的响鼻。情之所起,最难将息,此一别,再见时恐已物是人非,畜生却也流泪。
陈白帝轻声一笑,转身离去后,再未回头。
在竹篓陷入昏睡的灵初彤极不安稳,青稚眉眼锁得极紧,也不知是因为太过冰冷还是过于紧张的缘故,两只小手紧紧缠在一起。
在梦,是一片黄昏,一只淌着血的孤雁在暗灰色天穹下飞的极低,仿佛是在面划开了一道长口,殷红慢慢渗出,将那些同样不高的铅云也尽数染红了。
在红云下,有一株早已凋零的枯树,拖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影子一端,摆着一张墨石棋盘,棋盘铺满了黑白色的棋子,边正坐着一人,低头看着棋盘,神情专注,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他很普通,像是个落魄书生,脊背甚至有些佝偻,然而他坐在那里,天地却仿佛因他的存在,寂静黯然。在他脚下,匍匐躺着一只体型硕大的墨玉麒麟,那麒麟通体黝黑,像是一座小山,似乎有些倦意,长长打了一个哈欠后便睡了过去。
灵初彤站在影子的另一端,略显紧张地看着他,没来由觉得有些害怕,害怕之,却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亲切,她很想靠去。
便在这时,他转过身看她,像是眼前蒙了一层水雾,虚浮缥缈,她无论如何睁大眼睛都看不清他的模样,但因为他在,她没来由的有些安心。
“你来了?”他问。
是在跟我说话吗?灵初彤懵懂想着的时候,脑袋已经像是小鸡在啄米。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她本想问他是谁。
“你不记得了?”
我怎么会知道啊。灵初彤心里嘀咕着,嘴却说,“我一直在找你。”
“是因为这双眼睛吗?”他问她。
“我不知道。”她突然有些不知所措,“我认得你,可你叫什么名字啊?”
“从来没有人问我这个问题。”他对她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