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子里久久没传来声音。
李谨不知是自己问得太突兀,还是她累了,本想放弃,忽然听她道:“想听真话?”
“嗯。”
黄小萃撩开床幔,摸索着点亮床边烛台,裹着被子抱膝坐在床上,看着李谨。
李谨见她如此,也坐起来,靠着坐榻,和她面对着面。
黄小萃缓缓言道:“其实我从知道了他这个人起,就在想着怎么对付他。”
李谨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色,“他平日对你冷嘲热讽,你都不生气,是你有所打算,而不是你脾气好?”
黄小萃忍俊不禁,“我是真没脾气,但也有自己的打算。”
“什么打算,说来听听?”
“干娘说,孙老板从前被我家打压得怕了,所以他很忌惮,怕我真能东山再起,才对我有这么深的敌意。”黄小萃言道,“他越是在大家面前说我坏话,三天两头来找茬,就说明他越心虚,我若生气,他只会更得意,旁人也会觉得我太年轻,受不得激,经不住事。”
李谨点了下头,这话倒是没错,姓孙的每每出现,外头都免不了有路人围观,谁是小人,谁是君子,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
做生意的,声誉很重要,给客人的印象不能差,姓孙的今日倒霉也印证了这点,好比失道者寡助。
“其实我和他之间就像一场博弈,棋局天定,一开始我这边进退维谷,他那边如日中天。”黄小萃把下巴放在膝上,抱膝言道,“我的这步棋若走好了,便能置之死地而后生,他若稳不住,走错一步就是在自掘坟墓。”
“你先前的处境艰难,连我都替你捏了把汗,你还能想到这份上?”李谨笑了声,“你这小姑娘看事物的眼光当真与别人不同。”
“那是因为祸事落到头上,大家都只能看见它不好的一面,其实古话说得没错,祸兮福之所倚,连夜雨总有停的时候。”黄小萃喟叹,“你也别把我想得太聪明,或许是我怕自己扛不住,总是会往好的地方去想,自我宽慰罢了。”
“接着说,你怎么知道他会自掘坟墓?”
“连你都知道他抠门,舍不得请掌柜,竟愿意以同样的工钱请郑掌柜他们,可见他有多心急。”黄小萃又言,“但是做生意不能急,一急就容易行差踏错,所以我当然要顺着他,把人往他那边送,让他的野心越来越大,更加豁得出去。”
李谨说孙老板挖人还有垄断料子是想将她赶尽杀绝,她未必没有路走,但是孙老板却是在将自己送上一条险路。
“他花大价钱请人,以高价垄断料子,他也心疼银子,就会想方设法从客人身上赚回来,他涨价乃是必然,只要他敢涨价,就一定会有今日的场面!”黄小萃轻沉一口气,“我接连遭遇祸事,连料子都保不住,焉知不是上天在帮我?我越是走投无路,他就越肆无忌惮,敢放手一搏,才会把自己逼到如今的境地。”
“可是先前大家都在议论你,想看你的笑话,你就不难受?”
“当然难受,不过也是我自找的,我心里早就做好了准备。”黄小萃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