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石头里被刨出来的玉石就算再精美绝伦,也不过是块形状不规则的石头,又或者有坑坑洼洼未能完全转化为玉石的黑褐部分,卖不上什么好价格,这时候便需要有一双巧手的玉娘,将玉石进行简单的雕琢,让它依稀能看得出日后雕刻的模样。
玉娘的手是巧夺天工的手,执笔握刀之时,能雕山水,能雕花鸟,能把名不见经传的东西变得栩栩如生,自然也能在活人或者死人的肚皮上雕一朵漂漂亮亮的血莲花。
更重要的是,新来的天枢与天璇胆子极大。
“‘若是妹妹们怕恶鬼,那便念我们的名字,让他们尽可能来找我们好了,看我们再杀他一次,再剁一次他那肮脏玩意’,天枢对我这样说。”天权干裂的唇微微勾起,杏眼波光流转,似有几分怀念之意,“她们毕竟是来自异国的玉娘,她们和楼里所有的姑娘都不一样。”
与冉霜从赛巴斯口中听到的内容一致,那一夜,赛巴斯与同为异国使节的好友前来迎春楼别苑找乐子,赛巴斯挑了玉衡姑娘,另一位使节则选了瑶光,二人各自在暂属于自己的小楼中寻欢作乐,鸳鸯酒被一坛一坛灌进肚子里。
死去的异国使节便在姑娘们口口相传需要避开的恩客名单之中,那人有个极为恶劣的习惯,那便是在寻欢时偏好扼住姑娘的喉咙,那人男女不忌,早些时候在迎春楼主楼活生生掐死过一个小倌,现下又来别苑祸害七位姑娘,玉衡与瑶光均被那人掐到失去意识过一次,于是她们便下定了决心。
在迎春楼里以同样方式死去的尸体已有四具,天枢与天璇判定,这一夜死去的若是其他人还好,如果死去的是异族的使节,那么上面定会有人下来查探实情,她们今夜必须选出一个人抵罪。
“——瑶光妹妹恨极了那人,定要自己下手,”说到此处天权已有些泣不成声。“瑶光妹妹还那么年轻,她是我在这迎春楼里唯一的朋友,所以天权在抽签的时候动了点手脚。”
七个人早就做好了随时堕入牢狱的准备,又或者说,她们无时无刻不生活在名为迎春楼的牢狱之中,没有尽头。七名姑娘彼此信任,没有人发现天权在抽签的时候用了七根一模一样的竹签,让那六人先抽,然后自告奋勇,代替瑶光投案自首。
又或者说,是代替别苑里所有的姑娘自首。
在案发当晚,两名异国使节各自被灌了无数鸳鸯酒,瑶光自称说要同死者做个游戏,想方设法将死者引入替罪羊天权的天权楼中,又亲口喂死者喝下加了料的药酒,趁着死者身体麻痹之机,抽出了天权楼梳妆台上的剪刀。
瑶光手中垫着手帕,用剪刀剪去了死者的那玩意,却无论如何也对死者下不去手,于是是心狠手辣的天枢接过剪刀,将剪刀恶狠狠地刺入死者的胸口。
异族人人种与中原人不同,耐药性也强了些,随着时间的流逝,异国使节在缓慢死去,却又在临死前回光返照的短暂的时间,拼了命的反抗,以至于天枢手臂上无数指印清晰可见。
天枢手伤,自然无法继续下去,于是匆匆与天璇互换身份,让天璇替自己在第五具尸体的肚腹上刻下血莲花的标记。
没有人想到,同样喝得迷迷糊糊的赛巴斯居然看到了这一幕,不过他看到的并不是天枢行凶的当场,而是更早一点、瑶光抽出剪刀的时候。
死者死在天权楼,天权主动自首顶罪只为救瑶光一命,却不知道有赛巴斯窥视在前,瑶光的命运早已注定。
这便是有关于第五具尸体死亡的全部的真相。
如果只算致命一击的话,那么天枢是真正的凶手,但如果要将整场谋杀全部算上的话,瑶光天璇,包括牢中的这位身型单薄的天权姑娘也是同谋。
“冉妹妹准备如何待我?”天权凄凄惨惨一笑,强撑着威胁道,“冉妹妹不过是名景门仵作,对罢,纵使那位高高在上的刑部尚书大人信妹妹所说,也不可能在迎春楼内找到任何与我等谋划这一切有关的证据,不是么?现在天权能说的都说了,是冉妹妹履行承诺的时候了,杀了他,杀了赛爷,为我的瑶光妹妹偿命。”
坐得有些久,腿已经麻了,冉霜勉强撑着起身,道:“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是血莲花?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
“……十八血莲,十八地狱,那是天枢姐姐从西域习来的咒印,腹上带有十八瓣血莲咒纹者,定下十八层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