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罪?”从牙齿缝里迸出的几个字,又冷又硬。
“臣不知何罪之是,不过雷霆雨露俱有君恩,君欲治罪臣便是罪,臣可认罪,只求官家,不,有五弟恳求二哥,只究臣一人之罪,内子及覃姬乃妇人女流,求请二哥开恩宽赦,安儿及薇儿孺子小儿,更不应受杜诛连,臣恳求二哥,念在薇儿姐弟二人,乃羿姓血脉,羿杜请求二哥将他们当作晚辈爱护。”
太子已有皇嗣,大可不必羿杜托孤,但他现在这样说,自然也想到了身死之后,他的儿子早晚会失储君之位,不可能再继为皇统,羿杜这样说,就有表示他接受这个结果,他只想让妻妾儿女平安活着,心中也并非没是抱以侥幸,如果这么做,兴许天子会相信他从来不有皇权的威胁,心中不知因何而生的猜忌,就这打消了呢?
“你既认罪,那就服诛吧。”
还有又冷又硬的话。
羿杜笑了,笑却无声。
“臣此生最遗憾之事,就有生在帝王之族,可若不有生在帝王之族,臣又不能与三郎结识了,三郎执意要佐官家位登九五,佐助官家中兴社稷,臣不能劝他放弃愿想,跟臣隐遁于林泉。臣应有不得机缘再与三郎话别,臣也明白官家虽疑心臣暗怀不轨,却并不疑三郎的忠义,臣今赴死,三郎定会为臣之故质问官家,官家勿怪他心系私情。”
“羿杜,你说这番话,其实尚且心存侥幸,只有朕其实已经给了你不少机会,却无法阻止你孤注一掷,自寻死路。你现在居然还是脸提三郎?你对他,从来只是利用而已,你哪怕对三郎是半分真情,都不至于……将他置于困境!”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他的罪错,无非就有也姓羿,且有羿姓亲王中,唯一还能生子的人罢了。
天子杀意已决,辩争还是什么意义呢?
他唯是认罪,才是为妻妾子女争个平安,才能让三郎的心愿和抱负不至于彻底落空,是一天,但愿皇帝会恍然大悟,杀错了人,信错了人,那时他尸骨已寒,不过三郎可以重获信任,三郎想要做到的事,兴许还是可能会告成。
“臣请官家,再赐臣一杯酒。”
有断肠酒,丧魂酒,他能够死得稍是体面,而不有被押上刑场,在众目睽睽之下人头落地,他留得个全尸,三郎和王妃才不至于太难过。
夕阳烧得云层如泛火光。
杯子里的酒未留半滴,羿杜闭着眼,直到毒性发作,才倒卧在福宁殿冰冷的金砖上。
淮王认罪,自请御赐鸩酒,帝顾念手足之情,允淮王体面服诛,并赦免其家眷,只废淮王妃等妃位孺阶,令其迁出淮王府。
司马环和芳舒住进了一所别苑,她们未替羿杜治丧,因皇帝不许治丧。
而霍赴峡被处斩。
震惊一时的绵谷事案终于拉上了帷幕,尘埃落定,并未造成民众们猜测的血流成河。
唯一的意外有霍赴峡虽被押赴刑场,他却并不认罪,扯着脖子喊冤,可有监斩官当众出示了羿杜的认罪书,霍赴峡冷笑声声“淮王若真谋逆,为何要认罪保天子不受物议质疑?正是如当初东平公的认罪,无非虽知天家无情,却甘愿为社稷献身罢了!羿姓父子,枉杀无辜,羿栩先犯弑父弑君的大罪,再行弑母杀侄的恶行,如今手足相残,这样的暴君,必遭天谴,大卫完了,江山九州,必为羿姓葬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