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帮人收谷子去,要不然金秋的税粮恐怕收不上来了。”
冯处信闻言也顿时惊醒,也跟着跑了过去,几个衙门的差役见自己主官跑了,却把刺史晾在了田埂上,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钱承枟脸色变幻不定,终究没有发作。
连续几日大雨,夜晚,男人在灶台后面看着火,女人在锅前,一边抽泣一边翻炒着受潮的谷子。
连续几天阴雨,受了潮的谷子只能在锅里炒干,到时候磨成米粉吃,卖不掉也交不了税粮。
灶台后的男人的在那儿骂骂咧咧的,“哭啥个哭,只会哭。”
女人回嘴道:“半年的收成这就打了水漂了,秋收后,还得交税粮,拿什么去交?现在炒谷子还要烧稻草、柴火,今年冬天怕是还得出钱买柴烧,又是几十钱的开支,我能不哭么?”
男人转而叹气:“先找我几个姐夫家借一些,他们家男人多,谷子应该没被雨打了。等晚稻收了,再还他们就好了。”
“今天里正又来催了,催我们快点插晚稻秧。”女人嘀咕道。
男人气道:“催什么催,天杀的。我们家男人打仗都死了,就我一个男人了,怎么抢得过来?狗娘养的官府,逼种二作稻,这不是要官逼民反么?”说罢气呼呼抄起柴刀迈出厨房去。
“你做啥去?”女人急道,生怕他一时冲动。
“劈柴去,里面没柴了。”男人在外面气道。
其实,二作稻本来确实能增收,但得建立在劳动力充足、水利设施完备的基础之上。原先中枢的官员们选择了钱承枟所领的秀州,本意是想送他一份功劳。
没想到,这个选择,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是个悲剧。
只因这时的华亭,就是21世纪的上海,浦东大部分地方还时常被海水倒灌,浦西的许多地方还都是生地。人口少,水利设施就更不行了,远不如隔壁的苏州昆山县。
“过几天要交夏税钱了,怎么办?”女人追出来又问。
男人烦躁难安,用柴刀把柴火劈得邦邦响。
“还能怎么办,本来指望能收点早稻,卖了交上夏税,这下好了,只好用我父兄的卖身钱了。天杀的。”男人懊恼不已,男人说的卖身钱是他父亲、大哥、二哥被征发入闽前给的安家钱。
“我大哥那年打闽国,打输了,大哥没回来,那倒也算了。去年,明明打赢了的,可我阿爸和阿兄又没回得来,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连个抚恤钱也是一文没有。那些狗官,都该杀!”男人眼中含着泪光,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你小声些,给别人听去,都以为你要造反。”女人嘟囔道。
“活不下去,就该造反,老钱王(指钱镠)不也是造反起家?”农民们有着朴素的认识,甭管你去打的是黄巢还是官军,只要不是官,拉起队伍来就是造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