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凉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能问出来,只能忧心忡忡依依不舍地走了,走时又逮着狱监三令五申,恐吓其不许再给姚涵下黑手,道是:“俺过几日还来!若再叫俺看见尔等欺负他……”
狱监哪里敢说个“不”字,惟有点头如捣蒜:“下官明白,下官明白……”
等送走了岳凉,狱监回过头来,扫视众犯人一圈,只见犯人个个安静如鸡,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状。
狱监不由骂了一声,却总算其人还有一点良心,没将气撒到狱中诸人身上,只是悻悻而去。
然则狱监能把持住气度,犯人就不然了。狱监转头一走,那处几十人的大牢中便骚动起来。
姚涵正吃力地打开包袱清点物资,听见动静,动作一顿,抬眼望去,却见彼处人影幢幢,调笑夹杂着喝骂,竟是有几人将一人围了起来,正动手动脚戏弄。
姚涵不禁便是一懵,心道这又是何事?除了自己,还有谁人罪大恶极么?
其实若他此时没有发烧,那一眼便能明白过来,这不过就是无能为力者向更无能为力者的迁怒,如乞丐之间也分帮派层级,流民群中也有三六九等,这些最受欺压者不能向上反抗,却往往能有样学样,在自己的生态位中也建立一个欺下的权力系统,向下转移其不如意。这在底层之中实属常见,眼下也不过是又一次的迁怒罢了。
只是当下姚涵实在烧得厉害,迷迷糊糊听了好一会儿,方恍然回过味来。
原来是昨夜那带头殴打他之人,此刻又在殴打他人——想来是岳凉刚才那一出将他吓着了,虽然狱监未处罚于他,但他回过神来,终究是有些后怕且觉落面子,便有了眼下这一出。
可怜那被殴之人,昨日还以为来了新人,他便再不用挨揍了,被逼着一起对姚涵拳脚相加时,歉意之余却也有些庆幸,谁料这庆幸持续不过一夜,今日便又沦落回了挨揍的角色,一时惟有抱紧脑袋缩在墙角,哀哀叫唤,旁人无一敢帮手。
姚涵反应过来后却是没有半分犹豫,脱口便道:“莫要伤人!”
回音袅袅。
那面大牢中喧嚣一停,少顷传来一声:“哈?”
姚涵不及多想,全凭本能地又喊了一遍:“莫要伤人!”
于是整个府牢为之一静。
他的嗓子实在已经哑得不成样子,竭尽全力吼出这短短四字,几乎能听出嗓中的血腥气。谁都知道这是拜众人昨夜的“义举”所赐。
可现下这人说什么?
虽是青天白日,可牢狱只如覆盆之地。黑暗之中,众人神情一时各异,面面相觑。
僵持少顷,有人不以为然,率先打破了寂静:“关你屁事?我便揍了,你待如何?杀人满门的畜生,此时来装什么好人?”
其人语带挑衅,想必是觉得反正分开关在两个牢里,姚涵就算不服又能如何?是能遁地过来揍他,还是能飞花摘叶取他狗头?凭此人眼下伤势,怕是即使自己站在他眼前,他也动不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