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人的笑语声静了一静。姚涵心下腾地升起不祥感。不等他转过念来,有一人忍不住道:“大宝是守城内的,运气好,未负伤,只是与将军一起寻公子你了……公子未曾见着他?”

    一阵死寂。

    片刻后,姚涵问道:“还有谁与他同去的?”

    那人道:“七郎,还有……还有成富……”

    有机灵的已经明白过来,忙道:“猴儿,噤声!”却是喝止不及,那人一口气报出数个名字来,都是与姚涵熟识之人。

    尹军医听得不对,也道:“莫要多言!”

    为时已晚。

    姚涵面上本就无几的血色彻底褪尽,少顷,静静道:“我晓得了。”

    “朱成富……”城防各事问过,何素终于提起这回与他同去的几人,面对岳凉,却是不禁微微偏过头,避开了他的视线。

    朱成富是岳凉的亲兵,岳凉也是当他兄弟一般,若不然,上回也不会求自己为他主婚。现下自己将人带出去,却没能将人带回来……

    岳凉见状,喜色收敛下去,沉默片刻,呼吸粗重开口:“兄长你说。”

    “朱成富等九人,各擢两级,发良田十亩,白银千两,丝绸两段。虽尸骨不归,仍补丧葬费用。若有遗孤遗孀无处可去的,发安家费……若无生计的,我另出些钱,替其置业,务使安居乐业,不至流离。”

    岳凉鼻头酸涩,良久,垂首拱手道:“是。”少顷,又补了一句,“多谢兄长。”

    何素无言一阵,再开口却是道:“对不住。”声音沙哑。

    岳凉说不出“无妨”,只有低着头,重重地抽鼻子,粗着嗓子问道:“怎么没的?”

    “断后,山崩。”何素言简意赅。

    岳凉拱手拱了许久,半晌蓦地一跺脚,颓然落泪:“这却叫俺向哪个寻仇去?!”

    中军大帐,案卷堆积如山。何素送走岳凉,换过衣服,便坐下来处理这几日积压的文书。

    涿州与檀州大捷已报上去,这几日尚无回音。倒是有四面八方的军报雪片一般飞来,向他报告胡军动向,中间夹杂了两封家书,一封何老将军的,一封何老夫人的。

    何素将母亲的家书压到最后,想了想先展开父亲那封,果然不出所料,虽是家书,说的还是公事,是要他盯紧易州,提防胡军从易州图谋涿州的;意料之外的是,全文没有提及胡颖——此人是何老将军老上司的儿子,此次与何素出征,何素成大功而全其身,胡颖却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如此落差,虽非何素之过,但无论民间朝堂,都定然是要有些非议的——以何老将军一板一眼性子,何素本以为多少要遭两句“思虑不周方致大祸”、“不能舍己以谏上”之类的责备,却不料这回倒是只字不提,反是信末有十六字,似乎是宽慰何素,道是“为人殊难,为将殊艰,盖非圣贤,事不必全”。

    事不必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