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长清闭上双目,深出一口气,语重心长:「为师此番重罚纵野,除了是还给未岚公道,也实在对纵野失望。」他重新睁开的眼眸中带着几分坚定,「可是,任天下人放弃纵野,我这个师尊也不能放弃他。」

    「为师只是担心这样会对不起未岚。」他道,「为师实在左右为难,想不到一个对得起未岚的同时,又不放弃纵野的方法。」

    听了师尊这一番倾诉,秋翊致悄声叹息,再而道:「徒儿能明白师尊的心情。虽然徒儿不能代替小师弟说原谅什麽的话,可是小师弟确实不是心x狭隘之人,更多只是受萧师弟影响,并非真的痛恨萧师弟。若真要了萧师弟的命,或者废了萧师弟,想来小师弟虽不会反对,却也不想背负这一责任。何况,师尊和我都不可能对萧师弟再下狠手。」

    这话却让宁沐风先前所言浮现於脑海里,裴长清顿时更不好受,一时未作回应。

    知师尊陷入挣扎之中,秋翊致有心劝之,沉稳地道:「偏不偏私,全在师尊心中。」

    「……你说得对。」裴长清轻缓地眨了眨眼,如被点醒般轻声应是。

    许久以後,秋翊致先一步退出了晓雾阁,留裴长清亲自照料萧纵野。裴长轻这一坐又是半日过去,直到日落西山,才失神地离开。

    後来又是两周过去,秋翊致一再前去探望,萧纵野仍在昏迷之中,未有苏醒的迹象。

    流云殿庭院当中,裴长清手握长剑,如雪般的白sE衣摆於风中如鹤翼般翩然飞舞,剑锋划过山上微冷的空气,寒芒所过之处皆留下冷sE的残影。前些日子才刚与其发生过争执的宁沐风此刻坐在廊边饮茶拭剑,彷佛什麽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半个时辰过後,裴长清练剑的身影才缓缓停了下来,剑收入鞘,翻涌的思绪却重上心头。许多人事纷扰回到脑海,垂下的眼眸盯着前方失神,带着几分恍惚,片刻过後,他才喃喃自语道:「这般决定,可真对了吗。」

    修真之人听力亦高,裴长清这一句虽然只是低语,却仍清楚的传进了宁沐风耳中。

    「你终於定下心来,为师觉得不错。」与其相b之下,宁沐风的神sE来得平静许多,一双含情的桃花眼中非但未见不舍,甚至有几分欣慰。「不过,长清,你真的考虑清楚了?这可不能回头。」

    裴长清仍低着头,看着手中绝霜剑,沉默不语。迄今已经半月未有降雪,枝桠上的霜絮已然消融,只余一些墙角残雪,竟是b正冬时来得更落寞萧瑟。冬季是裴长清最喜欢的季节,而如今正悄然离去,不复之前漫天白寒,被搅乱的心也无法再回到从前的岁月静好。

    是从何而始?可是自萧纵野初掀波澜,屠庸城萧家那时开始?抑或是更早以前,从收温未岚为亲传弟子之时开始?在那以後,他心中便终日隐隐不安,总觉之後会再引起更大的纷争,他的这份忧虑,如今似乎正在逐步应证。

    不同於他的师尊宁沐风,裴长清虽也望自己的徒弟们修炼有成,却非将此当成头等要事,他最大的心愿只是徒弟们平安喜乐,自己能护得他们周全。可是发生此等相残之事,既是他没能护好自己的小徒弟,亦是没能尽好教育之责。纵使他对萧纵野所为十分失望,却始终没有动过放弃萧纵野的念头。只是如今,他这个失责的师尊,也不知还能再做什麽,应该如何是好。

    闭目深思许久,他重新睁开双眼,终於坚定了抉择。「我教徒无方,或许早该如此。」

    初春方至不久,正是乍暖还寒时,这一日披着斗篷的秋翊致刚踏出屋内,便收到了师尊传来的音讯。

    裴长清召集秋翊致与温未岚,踏进流云殿中,只见裴长清坐於位上,手上捧着茶盏沏了半天未进一口,神sE凝重,似有要事。

    见秋翊致二人来,裴长清才舒展眉头,和颜悦sE地对两人道:「翊致、未岚,此番让你们前来,为师有要事告知你们。」

    两人坐直表示恭听,裴长清才云淡风轻地开口,宣布的却是一件令人震惊的头等要事。「为师决定……之後便要遁入无情道了。」

    秋翊致与温未岚皆有片刻凝滞。纵使早已在预示录中得知未来发展,亲耳听到此言的秋翊致一时仍有几分不可置信,瞪大双眼问道:「这可是真的?师尊为何突然要去修无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