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的衣袍仍旧没换,但在有地龙的屋子里熏了半夜,也已经半干了。只是远远看去,仍旧是狼狈的,一看就知道落过了水。
清平帝莫名有些心虚。
只要第一次注意过他的长相,清平帝就很难将薛晏和容妃割裂开。一见他,他条件反射地就会想起容妃当年的音容笑貌,若再多看几眼,又能发现,他又有哪儿也同容妃长得相像。
薛晏在清平帝面前跪了下来。
“起吧。”清平帝道。“夜里寻朕,是有何事?”
薛晏抬起头看向他,神情平静,并没有半分倨傲的神色,却打骨头里都透出一股不卑不亢。
“回父皇,儿臣方才听祝太医说,永宁公世子是撞了邪,便特来求见父皇。”
谁都没想到,他会将这件事大大方方地亲口说出来。
这话即便要说,也是大家心知肚明就可,自然不能这般放在台面上,光明正大地讲。
方才还下定决心,要给君怀琅灌符水的清平帝也有些尴尬,清了清嗓子,道:“不过是随口猜测,当不得真……”
薛晏却像没听到一般,接着说道:“儿臣自知,宫中的邪祟唯独儿臣一人,因此永宁公世子的怪疾,定是因儿臣所起。”
他轻描淡写却又笃定地开口,反倒让清平帝心下有两分难受。
哪儿有孩子会这般直言自己是邪祟呢?
更何况,大雍本就重儒学,轻佛道。清平帝迷信,同懂行的人私下说说也就罢了,真教这当事人亲口直言不讳地讲出来,就显得他有多荒唐似的。
清平帝自然不愿承认自己荒唐,一时间尴尬地不知如何应对。
接着,他就见薛晏俯身,冲他磕了个头。
“儿臣请旨,自去宫中佛堂为永宁公世子抄《度厄经》百遍,以镇儿臣身上邪祟。永宁公世子仍旧服药,若待明日仍无法治愈,儿臣再向父皇请罪。”
清平帝愣在原处。
他又听薛晏接着说道:“若有半点差池,儿臣一力承担。”
清平帝片刻都没有言语。
他不得不承认,跪在那儿的,是他和容妃唯一的孩子。可这孩子却受上天苛待,非成了降世的煞星,生来教他父子相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