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她道,“她不会回来了。”
她没叫人来打扫礼堂,就这样跪在那汪渐渐干涸的血洼里,轻轻朝门外摆了两下手。
那动作非常随意,却透着种极为疲惫,极为倦怠的味道,既像是要让下属立即退下去,又仿佛在与一段不忍回首的过往进行无声地道别。
缓缓合上的大门带走了礼堂内的最后一线光亮,只有那口水晶棺材在黑暗中将粼粼的波纹折射到大理石的地面上,那波纹纹丝不动,像是凝固在时光中的海浪,泛着幽蓝的色泽。
……虞歌当年跳海时,也有这么冷吗?
彻骨的寒意如千万根凝着白霜的银针,密密麻麻地刺入梅兰萨的每一处骨缝中,令她失去了一切感知外界的能力,连飘浮在虚空中的灵魂都颤抖着缩成了扭曲渺小的一团。
那颗躺在她手心里的人类之心已经彻底凉透了,呈现出一种黯淡发白的褐色,如一只被冲刷上岸的章鱼尸体,带了些瘆人而不详的意味。
而领主就弓着背,将这团烂肉捧在心口的位置,仿佛生怕它化掉或冻伤,因此只能以自己那恒定的冷血体温来保护它。
这是…由虞歌亲手剖出的,她自己的心脏。
梅兰萨曾在漫长的岁月中见过无数坚烈而不屈的人类。
在特殊情况下,人类总能爆发出坚毅而极有韧性的一面,有被当众焚烧而一声不吭的女巫,也有为了同伴而毅然赴死的战士……那些惨烈而惊心的场面曾再她面前一次次的上演,却从未带给她这种切肤入骨的痛苦。
她将那颗拳头大小、布满划痕的心脏端端正正地,摆在棺材的正中央,继而将五指化为利爪,骤然刺入了自己的胸膛!
——纯血血族的自保本能是刻入基因里的。
在指甲深深没入皮肉的一瞬间,那种剥皮燎火般的剧痛就令她陡然跌在了地上,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痉挛了几下,而坚硬而锋利的指甲也遵循着天性,飞快地弹缩了回去。
领主近乎茫然地垂下了眼。
在她苍白无瑕的皮肉上,赫然添了四道浅红色的伤疤。
那疤痕呈现出微小的弧度,看起来平滑而整齐,仿佛只是几条较深的刀口。
她疼得发不出一点声音,连视网膜上都映出大片模糊而朦胧的白光,像是在漆黑中迸溅出的明亮强光,几乎要将她的每一根神经都生生照化。
纯血血族生而无心,这还仅仅是将指甲扎进胸腔的疼痛。
而人类的心脏是脏腑中最精密、最核心的器官……
当虞歌把半只手都伸入胸腔里,又将那团沉寂已久的血肉从数以千计的血管中强行剥离出来时,究竟承受了怎样的疼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