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他们第一次在国子监相见时,赵大郎便给了她一颗枣,而她学着男子,把核儿吐了满地,逗得赵大郎大笑,说她有出息。
时光不老啊,故人间的羁绊,岁月都酿成了酒。
赵胤看着年近三十的女子,笑得低头间秋水脉脉,眼角虽有了细细的纹,却愈显从容和静好。
于是他挠了挠头,跟当年赵大郎一样,也笑得跟个无赖似的。
“幺姑,谢谢,又陪我一年。这无人之巅的帝宫,愈走愈容易迷路,幸好,你在我身边,我赵大郎就不会忘了,从何处出发。”
罗霞眸色一深,目光移到赵胤额角,那儿有一个凹陷,似乎是陈年伤疤,入骨深。
“还疼么?”罗霞轻问。
“疼?平日还好,阴雨天就疼。”赵胤的声音忽的沙哑起来,“……疼到钻心。”
那是磕头的伤。几百几千次,额头碰在地上,那一块的骨头都碎了。
……
新帝登基,昭告天下,变法。
国子监的洛夫子,拜正一品太师,位列三公之首,主持变法。
洛夫子辞别的那日,他跪在地上,挡了路,不愿夫子去往宫里,戴上那顶正一品官帽。
“夫子,别去!萧二郎,哦不,圣人一意孤行,我劝不了,但我不愿看夫子,再入火坑里!”他执拗的,焦急的,脸皮都涨红了。
“三百年没人做过的事,还是那个不太聪明的二郎,路都不知在何方……”
“所以,就不为么?”洛夫子淡淡的笑。
赵大郎斩钉截铁:“暗夜行路,摸石头过河,一脚踏出去,悬崖还是大道,圣人什么都不知道,不,哪怕是夫子您,也不知道吧……”
“所以,就不往前去么?”洛夫子还是温温和和。
赵大郎愣了。他如见巍巍高山仰之弥高,再有道理的道理,都变得苍白。
“如果没有路,那就一年年,一代代,用白骨,堆出路来……这本就是一场豪赌,若成,幸也。若不成,亦为后人点亮了一盏灯。”洛夫子笑了,瞳仁平静,“不成功便成仁。我洛闻,我洛氏,无憾。”
赵大郎瞳孔微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