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洞明世事,屹儿不敢隐瞒。”萧屹强笑两声,“屹儿以前都是同父皇一起的,可近来朝中总有‘日出东方,岁在正阳’的流言,屹儿……于心不安。”
云裳点点头,安静地听着。
“我知道这些话大逆不道,所以也不敢说与父皇和母妃听。但……我还是请求姑姑告诉我,王兄……真的是天武朝嘉慧太子的遗腹子吗?”
云裳自然也听过这些闲话,永安帝年迈,朝堂民间难免人心浮动。哪怕东阳王办事勤勉,时时恪守君臣礼节,萧屹也还是会害怕。
更何况,有关东阳王身份的流言并不是流言。
嘉慧太子本是武帝最中意的嫡子,若非一朝战死沙场,东阳王也不会流落在外,最终只得以养子身份重回宫廷。
这本是宫中绝密,永安帝从未动过易储之心,可看着眼前已过而立之年,向来沉稳刚毅的太子变得患得患失,云裳不禁笑了。她慈爱地抚过萧屹的鬓发,从怀中摸出火折子,点燃了自己的手帕。
“殿下,绢帛为烈火侵蚀,殿下爱惜万物,胸怀天下,该做的是立即灭掉火把,而不是等到绢帛化为灰烬后徒增烦恼,追悔莫及。”
萧屹定定地看着空中翻卷的烟灰,嘴唇张了又合。
冰释或是毁灭,本在他一念之间。
“贵妃娘娘这么多年来掌管后宫,殿下是陛下唯一亲生的皇子,更是我大俞当之无愧的储君。”云裳缓了口气,郑重地叮嘱道,“这一点,还请殿下万万记住。”
萧屹尚在品味云裳的话,远处的内侍长蹑手蹑脚地走上前,“殿下,东阳王正在宫外等候,说有拿不准的要务与您商量。”
恍若闪电劈开夜空,萧屹仿佛在一瞬间想通了很多事情。
小时候,东阳王总是把好吃的好玩的让给他。他教他识字,授他礼仪,甚至在他初涉朝政时默默帮助他,只会在他做错事时替他受罚,从来没有抢过一次功劳。
东阳王,一直都是那个事事以他为先的阿郎兄啊。
萧屹站起身,朝云裳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多谢姑姑教诲,屹儿告退。夜深露重,还请姑姑慢行。”
“太子殿下走好。”
云裳望着萧屹逐渐轻快的脚步,许久才回身朝乔林殿走去。
乔林殿是永安帝为圣仪皇后修建的禁苑,无人可以进入,即便是她,也只能在殿外值守。
云裳至今都还记得,晏兴二年六月二十一日那天发生了什么。
前一年,为一举铲除红鹰乱党,还是燕王妃的圣仪皇后不惜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冒死取出破解红鹰名册的卷轴,而后便沉疴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