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溪明白他还在生自己的气,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怯生生地站在门外,摸着门把手,眼泪吧嗒吧嗒地掉在把手上。她弱声懦气地探道:“我知道是我不好……才把你害成这个样子……让我帮帮你嘛……之后你打我骂我,怎么都行……”
方浩儒自己脱了衣服进了浴缸,静静地泡了一会儿,温热的水似乎让他的心也有所软化。听着陈溪在外面啜泣的声音,尽管还因为她的隐瞒而生气,但毕竟尚没发生出格的事,孩子也是自己的。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对着门玻璃映出的瘦小人影喊道:“门没锁,你进来给我擦擦背!”
陈溪立即抹了把眼泪重新拉开门,进来拿起浴刷跪在浴缸旁,仔细地替他擦洗着后背。她不敢说话,望着他身上一块一块的青紫,内疚不已,半晌又开口小心试探:“一会儿洗完澡,我去找梅姨拿药酒,帮你擦擦吧!”
他不置可否,只道:“刚才梅姨在这儿的事儿……以后不要跟妈提起。”
她小声应了一下,想问又不敢多问,低头继续帮他洗。
方浩儒忽然转身,伸出右手将陈溪的脸生硬地扳起,看着那脸庞在灯光下现出惊恐的颜色,他幽沉的声调中透出一丝戾气:“没想到啊,豹子那个不辞而别的女朋友,原来就是你——”
她脸上的恐惧霎时浓厚起来,却没有胆量反抗。
“其实你一直没打算对我坦白真相,就想着瞒天过海……对吗?”他冷酷地端详着那张惨白中浮着红肿的面容。
他终于要兴师问罪了!陈溪感到心脏狂跳,灯光下她紧闭双眼,不敢面对他鞭子一般的目光,语气中满是惶悔:“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没有勇气……我害怕……怕你生气……再也不理我了……”泪水从她的眼角不断渗出。
在回来的车上,谭斌已经当着陈溪的面,跟方浩儒澄清了事情经过,证实陈溪并非自愿,而是被自己迷昏了,不过最终他并没有侵犯她,孩子的事也不必担心了。然而即便事实如此,情理上却让方浩儒仍然难以摆脱那种遭人背叛的恼恨情绪。如同别人偷偷地花了他的钱,被他发现后就算是如数承还,也让他有一种无法言状的憎恶。
而眼前这个女人,就是惹得他们兄弟大打出手的“祸水”,如果不是怀了孕,她甚至想要瞒他一辈子!这个长着圣洁面孔的妖女,居然也知道对自己藏着心眼儿……想到这些,刚刚有点恻隐的心顿时又坚硬起来,他掐着陈溪下颌的手指不由得用力,咬着牙欣赏着她痛苦的表情,却没有等到她的挣扎。
她闭着眼睛只知流泪,一种少有的忍耐姿态——当然了,她理亏!她心虚!!
“怕我生气,就是你不说实话的理由?”他仍然不松手,感觉眼前的她其实和以前接触过的其他女人并没有什么区别。
陈溪没法说话,两只手无奈地耷拉在池边却不反抗,仿佛这样受虐才能弥补自己的过错。
方浩儒盯着她的脸,甚至有些企盼她会像以前一样顶撞他,这样他便真的有了一个可以折磨她来泄愤的理由……可是她却始终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等候着他的欺凌,倒令他陡然生出几分不忍与怜悯;而她在谭斌的刀下扑到自己身上的情景,倏地跃入他的脑海,竟使他在松开手指时觉到了一丝自责。
陈溪被他放开后继续低下头,抽了抽鼻子,没有管自己满面的泪痕和被他掐得酸痛的脸颊,轻轻托起他的左臂,用毛巾小心地替他擦洗上臂。
他一直盯着她垂下的眼帘,忽然问:“豹子用刀砍我的时候,你傻乎乎地跑过来凑什么热闹?”
“我没凑热闹,我也不傻。”她仍是低眉顺眼的表情,但口吻明显又变得倔强。
他沉默片刻,忽然偏下头饶有兴趣地审视那双垂着睫毛的眼,又说道:“他那把破刀根本没怎么开刃儿,砍在我身上也就一道小口子,可到了你身上,说不定就把你劈成两半儿了!”
“那就让他把我劈两半好了……”她平静地应着,目光停留在他的左前臂,用手巾一点一点地避过伤处,小心地擦洗。
方浩儒暗暗体会着,她正在用毛巾将一种柔软的温情一点一点地传递到他的心里。那千钧一发的时刻,谁还会考虑那把刀是真是假、有没有开刃?她即使吓成那副样子也不顾一切冲了上来……他想想又问:“你扑到我身上的时候,难道真的不怕伤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