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形餐桌白净平整的台布下围着紫红色的丝绒桌裙,台面上的转盘中央摆放着大簇的新鲜插花,周边的一道道珍馐佳肴在水晶灯的暖光下泛出新鲜诱人的色泽。亮金色碟托、筷架、餐巾扣的摆放够得上星级酒店的国宾宴会水准,筷子雕工精美,漂亮的骨瓷碗碟透着一种甜白釉般的清润光韵,边沿还有一圈雅致的景泰蓝镶边。从梅姨与小蓉的对话中,陈溪得知,她们会根据每一餐的风格来铺设餐台,今天的中餐摆圆台,如果吃西餐就摆长台,就餐的人数不同,摆台的规格也不一样,似乎早餐、中餐及晚上的正餐,所用的餐具及馔饰也各有各的讲究。
她暗暗感慨:这豪门中的仆人也不简单,素质快赶上酒店中受过专业培训的服务员了!自己若是真的来这里当保姆,还未必称职,说不定打烂一样物件,几个月的工钱就没了……
本是极其丰盛的家庭晚宴,却没有令人信服的其乐融融。餐桌边围坐的四人,之前都或多或少地带有一些不好的情绪,此时又要强装笑意,实在不算轻松。其中最为郁闷的当属方于凤卿了,不完全因为母子间刚刚的不愉快,儿子对自己积怨已久的误解以及在婚事上的执拗亦令她百般无奈,再想这未来的妯娌俩也都是吃不得亏的大小姐,真不知将来又会闹出什么事端……然而对于眼前“木即成舟”的局面,她只能努力营造些祥和之气,总之,尽量让事态进展得顺利些以求苟安。
方姜楚楚原本是因为公司的事来北京,第二天就要回香港。索性借着吃饭的机会向“集团主席”和“总裁”汇报香港那边近日的情况。这些话题,至少在座的“其他人”是插不上嘴的,也就避免了再起冲突的隐患。
三个人都在聊公事,陈溪倒乐得偷闲享用自己的美餐,偶尔应付一下母子二人关于“菜是否合口味”或者“试试这个味道如何”之类的关照,就连她自己也忘记了:原本这顿晚餐的主要议题,其实是关于她和方浩儒的“大婚”……
一直等到上甜品和水果,席间的话题仍是关于方氏今年在风险投资方面的战略构想。陈溪凭着旁听来的信息判断,方姜楚楚似乎只负责内部的行政管理,如今也是大谈特谈什么发展策略,听其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大话,暗觉好笑……“自娱自乐”之际,方浩儒冷不丁凑过来搭着她的肩,倒是吓了她一跳。
“你尝尝这个,看看梅姨的手艺和你妈妈做得一样吗?”他随声递来一个温柔的眼神。
陈溪这才意识到那橙黄色的甜品是杨枝甘露,笑容中带着一丝感动,拿起匙羹尝了一口。“嗯,挺好喝的,很甜也很香!”
方于凤卿头一次看见儿子对女孩子这般体贴,吃进嘴里的甜品却如裹了醋一般。“这是浩儒特意让梅姨做的,以前家里吃什么他从来不过问,我们还在奇怪他怎么突然关心起厨房的事情了,原来是你喜欢喝。呵呵,浩儒对你还真是用心,估计我喜欢喝什么他是记不住的。”说着她瞟了儿子一眼:“我没说错吧?”
“哪儿有的事儿!您喜欢喝的不就是什么——香芋西米,什么——核桃露嘛!”方浩儒笑笑。
“谁告诉你我喜欢那些的?我以前只是说过味道不错,没说过我爱喝啊!”
“那您喜欢什么?”
“你看看,我就说嘛——你根本不知道,就是你让梅姨换掉的‘玫瑰冰粉’!那是梅姨最拿手的糖水,本来想让小溪尝一尝,结果你偏说要换,我们猜就是因为小溪喜欢,所以就依了你喽!唉,什么时候你才能记住你妈咪喜欢喝什么……”方于凤卿虽是一副责怨的口吻,投给儿子的却是慈母的目光。
方浩儒惭笑之余,又如儿时般开始耍宝:“嗨,这个简单!您不知道吧,梅姨的那几招都是跟我学的!哪天我亲自露一手,让您尝尝最正宗的,我的真传!”
“你的真传?”方于凤卿宠责地瞪了他一眼,“你的真传就是会说大话,搞古搞怪!我估计连小溪都不敢吃你做的东西!”
儿子闻言嘿嘿嘿地笑开,在场的人也都笑了。陈溪这才发现,已是而立之年的方浩儒在母亲面前,居然也会有这样淘气的时候。
甜品之后,方于凤卿才提及了一些关于婚礼筹备的事情,基本上所有该做的决定,她都已经安排妥当了,陈溪虽是“主角”,也只是听“导演”指挥的“小演员”。不过她也乐得不用操心,跟着“跑过场”就行了。一连串的“嗯嗯啊啊”之后,她就算是“被商量”过了。
晚饭散了后,方浩儒牵着陈溪的手走进旋转楼梯后面的电梯,终于有了他们独处的时间。
“怎么,你平时在家也是乘电梯上下?”
方浩儒笑笑:“我其实喜欢走楼梯,不过今天你的鞋不是不合适嘛。”
原来他是为了迁就自己,陈溪抿嘴一笑,趁电梯里没别人,将头靠在他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