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这个点的深夜,整个孤儿院静悄悄的,是冬天就会看见下着雪,树上和屋檐上都白茫茫一片;是夏天就能听见蝉鸣,萤火虫在夜空中飞舞,有时远方还会放烟花,噼里啪啦的声响里,令人眼花缭乱的火花照亮夜幕。

    无论春夏秋冬,唯一不变的是城市的长街一片灯火通明,福利院的围墙把那些令人向往的光芒隔绝在外,只有爬上屋顶才能窥见城市的霓虹,才能知道这世界有多大。

    但他们对那片灯火酒绿的红灯区不感兴趣,两人总是躺在阁楼的屋顶,安静地看着群星高挂的夜空。

    那是只属于两个人之间的时间。

    这世界有时很小,他们只能在狭窄的福利院里走动,处处受限;

    可每到了这时,他们又觉得世界变得很大、很大……大得好像整片夜空都属于他们。

    姬明欢把手臂枕在脑后,另一只手指向天空,一颗一颗向她介绍那些星星的名字。

    孔佑灵抱着画本坐在旁边静静地听着,时不时用在画本上写字,问他,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在孔佑灵眼里,姬明欢什么都懂,甚至比很多大人懂得都多,就像他不是这个年龄的小孩。

    这时,姬明欢总会说自己是从图书馆里的书本知道的:他被关在阁楼里没事做,就会抽时间把堆积在里头的那些杂书都看一遍,长久以来就养成了阅读癖,书越读越快,后来甚至养成了一目十行的能力,阁楼的书看完了,就在禁闭前偷偷把图书馆的书带上来,时间长了,懂得自然比同龄人多。

    孔佑灵点点头,于是以后别的孩子在操场上玩,姬明欢一个人在图书馆看书的时候,他的身旁总会多出一个身影。

    某一个夜里,阁楼的屋檐上,她讲到了自己的母亲。

    她在本子上写字,说母亲是冰岛那边的人,为了父亲移居到中国,可后来父亲因为欠债抛弃了她们,母亲带着她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生活,连语言都不怎么熟练,最后过劳而死。

    她说,母亲是因为她才死的。

    姬明欢摇了摇头,说错的不是她,是她爸爸,还说她母亲也有错,人想在这个世界上真正地活着那就只能靠自己,依赖别人才能活下去的人只能得到一时喘息的机会。

    她想了很久,问,那我可以依赖你么?

    姬明欢愣了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咳嗽两声,推翻自己刚说出口的话:“我不一样,依赖我可是很有性价比的一件事,因为我对自己身边的人超好的。”

    他顿了顿:“好吧,虽然我身边就只有你,但你对我来说就像家人一样。”

    她说,你也是我的家人。

    聊着聊着,俩人又说到对彼此的第一印象。

    “第一印象?”姬明欢想了想,“哦哦,你给我的第一印象是……冬天刚来的时候,小孩子们在街道堆砌的小雪人。”

    女孩问:“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