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第二位庶福晋入夜,月色清凉。章清壁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阖着眼皮。夜风轻轻吹过,带着白日里的温度,枝叶随风摆动,沙沙作响,满院都是桃花的气味。在红色绸灯的笼罩下,院里的大片粉色枝桠别有一番意境。“主子,虽说天儿回暖了,可您的身子到底是不好,吹不得风,还是回去吧。”秋菊缓步走至摇椅旁,躬下身子将一件薄披往章清壁的身上覆去。章清壁缓缓抬眼,眸光望向远处,“秋菊,明日就是祭礼了,你还记得那日王蕊儿同我说的话么?”秋菊抿了抿唇,“奴婢一直记着,不过,要奴婢说,您也别忒把她的话搁在心上,反倒让您自个儿心神不宁,明日,奴婢们多留个心眼就是,您该做什么便做什么,别出差错就好。”“明儿的日子顶重要的,皇室宗亲们都在,若出了差错,可真难说主子爷会不会...”章清壁思忖半晌,眸色疲乏的点了点头,“我会小心的,只是...”说着她回头看向秋菊,握住了她的手,“也劳你们为我费心了。”“主子这是说的什么话?难不成这是在斥奴婢们伺候的不对么?奴婢们为主子您劳心是应该的,何来劳烦一说..”秋菊一时惶恐。章清壁淡淡一笑,摇了摇头,也没再说什么,撑着秋菊的手起身,缓步往正屋走去。不过,刚往回走了几步,便瞧见一人正立在正屋跟前,灯笼不怎么亮,看不大清那人的面容。不过,瞧那高大的身形,熟悉的站姿,章清壁一眼就将那人认了出来。秋菊也认出来了,“主子,前头那人好像是主子爷...”说罢,她转头去看章清壁,面色担忧。这二人走在一块儿,似乎没有哪回是好好儿的,做奴才的,也不禁跟着忧心。章清壁没有说话,只是加快了些脚步。到得跟前,蹲身行礼,“妾身给主子爷请安。”“起。”一道冷的不能再冷的声音。章清壁顺从起身,抬眸浅笑。到底是白日里彻底对贺璋离了心,此刻,她笑意不达眼底,是有些疏离敷衍的,“主子爷可用过晚膳了?不如妾身吩咐...”“用过了,你呢?”夜不冷不热,二人之间的问询似乎也没有了温度。可说是没有温度,却说来说去不过都是些稀松平常的话。贺璋向来都是不愿同旁人说一句废话的,尤其是这些个用膳就寝的话。在他眼里,统统都是些婆婆妈妈的话。可对于章清壁,他就很是想问上一问了。“谢主子爷挂心,妾身也用过了。”“什么?”章清壁一怔,看向贺璋的眼睛里有了几丝茫然,“什么什么?”“本王问你晚膳用了些什么?”章清壁恍然,“也是一些寻常粥菜,主子爷呢?”贺璋面色冷凝,“在母后那儿用的。”“宫里头的菜式,空有精致,无甚味道。”章清壁点了点头,抿着唇垂眸,“主子爷得好好用膳,朝务操劳,身子要紧。”“知道。”话罢,再说不出什么,客套的话已经全都说完了。二人就这么立在廊檐下,相对而立,缄默了好半晌,叫立在一旁的白春都看不懂了。“好,你早点歇息,本王也回去歇着了,明日祭礼要穿戴吉服褂,你知道的吧?”这么快就要走,章清壁心里头说不清是失落还是快意。“妾身知道,谢主子爷挂心。”“那便好。”贺璋说罢,无一丝拖泥带水,利落转过身就走。章清壁蹲身恭送,看着他的背影,她心里头说不清是种什么滋味。洗漱过后,冬莲进来给章清壁铺床。“主子,奴婢方才到净衣局送衣裳,听说了件事儿,不知该不该说与您。”吉服褂的裙摆有些长,秋菊正坐在小榻上给章清壁细细缝制,听见了,抬眼瞧秋菊一眼,“说吧,这王府虽大,可一有些什么事儿,哪是能瞒得住的?”章清壁也点了点头,示意秋菊说。冬莲思忖一下,开了口。“主子爷将孙侍妾也抬为庶福晋了,今儿夜里,孙福晋往中殿伺候主子爷。”章清壁心头咯噔一下,面上却没什么神色。一时,屋内寂静,只有外头的蛐蛐儿声传了进来。秋菊早已察觉到了章清壁的不声不响,心里觉得不大对,赶紧朝冬莲道:“铺床吧,主子该歇了,明儿还早起呢。”一时,冬莲也意识到了什么,再不敢说话,铺好床便匆忙退了出去。章清壁盘坐在榻上,好半晌才看向秋菊,“缝好了便赶紧歇了去吧,时候不早了。”“欸!”秋菊赶忙应声,“也就一两针就收尾了,您歇了吧,奴婢到外间去。”话罢,将蜡熄了,只留了一根在案上,也退了出去。这一夜,章清壁直至子时才得以入睡。梦里,他还是今夜立在廊檐下看着她的那张脸。冷肃,漠然,却又好似带着些难以言说的克制...令她怎么都看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