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书办处。大殿两侧摆满书案,案上册本堆积成山。十余名书办伏在案前皆面色沉重,手指上下翻飞,算盘珠子噼里啪啦响彻整个大殿。“并州南安这两处地方半个月前就已有几次小震,为何瞒而不报!”殿中,贺璋端坐正中,贺渊立在贺璋身侧扬声大斥。手举一折子面容凝肃的盯视着跟前的几位大臣,‘啪’的一声将那折子往那几位大臣脚边扔去,“戚呈!南安的巡抚是你!你说!”几位大臣皆垂首站立,静若寒蝉。“回六皇子的话,微臣亦不知...”“好一个亦不知!你们这些个酒囊饭袋!吃着公粮,不办事儿!除了贪钱就是纳妾!你们现在是打量万岁爷病榻上起不来,合起伙儿来糊弄我们这几个皇子来了!”“来人!摘了他的冠儿!”贺渊扬手就要叫人,被贺璋抬手给拦下了。贺璋眸光往戚呈脸上看去,双眸微眯,好半晌才不急不缓堪堪开了口。“究竟是知县报给了你你怕担责没上奏本,还是你真的不知道?戚呈,你给本王实话说来。”戚呈眸色一动,额角的汗珠子愈发密了,终是撑不住,膝盖一软往地上跪了去。“八皇子息怒,这种小震以往多的很,微臣以为,这次也不会有大事,哪成想...”“以为?”贺璋面色哗然,腾的站起身负手往戚呈跟前走去,扬手往金梁上一指,怒喝出声,“你以为你是老天爷?你以为不会有大事就真的不会有大事了?”“你以为的倒真是个时候!”“履霜坚冰至,这个道理你他娘的一个翰林出身竟然不懂!”“小震一次不报便罢了!连震四次你都不报!你把南安和并州百姓的安危置于何处!”话罢,戚呈肩上结结实实挨了一脚,人往地上栽去。登时,他身下朝服湿了大片。站在一边的几个大臣相互看了一眼,忙也撩袍往地上跪去。这是朝中大臣们皆知的,一旦挨了八皇子的踹,那就离掉帽子不远了。贺璋负手在殿中踱了几步,回了半个头看向戚呈,声线平淡,“这次南安这么大的灾害,你的官儿是保不住了。”“当然,你的...宅子,钱,还有你的那些个小老婆,也都是保不住了。”“这么大的动静,库里头又没钱。”贺璋声线一扬,“本王得抄你的家去救济灾民们!怎么都不能让百姓们受了苦不是?”“来人,把这几个人,革职查办!”说罢,贺璋头也不回的往右殿走去。贺渊一怔,疾步追了上去,压声道:“八弟,这几个人,可都是老十二的人,吓唬吓唬得了,若真把他们给革了,岂不是让老十二记恨上了?”贺璋没停脚,“怕什么?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他老十二敢出来护着?”纱帽不保,几个大臣瞬间瘫在了地上,很快便被侍卫们给抬了出去。“可是八弟。”贺渊跟在贺璋身后一同往右殿走,“就算抄了那几个人的家,也是填不起这个窟窿啊!这赈灾的钱,该从哪处拿?”贺璋沉声一笑,“无妨,若是不够,不是还有那几个皇商呢吗?问他们去拿钱就是了!”说着,他住了脚回身抬手往贺渊肩上点了点,“六哥,你可别忘了,皇商和那些个贪官们就是咱们贺家的钱袋子。”“这倒也是...”提到皇商,贺渊面色一沉,“欸?听说,你真的把那个‘太子妃’给圈到你府上去了?”贺璋‘嗯’了一声继续往前走。贺渊去扳他的肩,“怎么?你对她有想法?她可差一步就是罪妇啊!何况,一个商人的女儿,见利忘义,没什么涵养的!”“这样的女人,八弟你竟然感兴趣?”贺璋眸底暗沉,漾起一层晦暗不明的情愫。不过,很快便消失不见了。“六哥说笑了,臣弟怎么会对那样的女人感兴趣?不过是暂时留着她的性命,万一,她身上有太子通敌的其他罪证,可为咱们所用。”“等太子一死,她也得死。”“倒是有道理。”贺渊点头。话落,二人好半晌没说话,殿内算盘珠子的噼啪声阵阵传出,扰得贺璋心里头燥的很。他望向天边流云,“今儿进宫,撞见了太医院院正吴正辅,他说,父皇的病,不大好了。”“只怕是...连这个月都过不去了。”“我早已知道。”贺渊温声回。“六哥怎知?”贺渊冷笑一声看向贺璋,“五日前,杨贵人便拉着老十二往乾清宫外头跪了,一跪就是一天,杨贵人的父亲肯定是得到了什么风声,杨贵人拉着老十二跪,这是在等遗诏呢!你现在往乾清宫去,老十二肯定在!”“太子出事,新太子还未立,他们母子就等着见上父皇一面呢!”贺璋眸色愈发浓了,“难不成,他老十二还真想当第二个太子?”贺渊笑了,“他配么?你这个皇后跟前的还没说什么呢!哪里就轮得到他!”贺璋摇头低笑,折回身往殿内走,“臣弟又不是皇后娘娘的嫡子,六哥别拿臣弟说笑。”贺渊也跟着往里走,瞪眼,“这事儿我同你说笑什么?在我眼里你一直都是太子的最佳人选!自幼功课骑射谁还比你更用功?皇子们里头谁是头一个带兵上了沙场的?谁的功绩最多?你嘛!”贺璋冷笑,“这种话,咱们皇子们之间不能议,立太子之事,还得看父皇和众亲王的意思。”...板子打到一十的时候,巴颜童一抬手,缓步往春凳跟前立去。凳上的人,早已是大汗淋漓,一脸苍白,奄奄一息之相。“章姑娘,你千万被怪我心狠。”巴颜童蹲身,手里头垫着帕子将章清壁的脸抬起,眸光似刀,露了一个笑,“这顿板子,是主子爷赏你吃的,不是我,你说是么?”“我怜惜你,只给你吃了十板子,你得记着我的好。”章清壁只觉下身火辣辣的疼,腿和腰就像已经断成了两截。不必看,应是已经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她咬着唇想回巴颜童的话,却是疼的说一个字都费劲。痛感贯穿全身,让她止不住的打着抖,十指紧紧抓在春凳边缘,指尖红中泛白。“放肆!我们主子娘娘问你话呢!你不回,是不是不服!还当你是大小姐呐?”尖锐斥声又涌入耳中,她看着脸跟前那张明艳的脸,窘迫和卑贱感漫上心间。“奴婢...谢主子娘娘垂怜....”贺璋回府的时候,府里头已经掌灯了。刚一进府门,就被三个跪地的人给绊住了脚。“谁在那儿?”图勒大喝一声,提着风灯往前走,低着头去看,“白公公!您这是?...”说着,他回头朝贺璋看去,“主子爷...”话音刚落,白春就抬起了头,扬手把帽子一摘往地上搁去,眼泪鼻涕一齐下,哽着声。“主子爷,奴才无用...让章姑娘受了罪了...您打死奴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