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的心虚终究让赵鹤年没有如从前般步步紧逼,他享受着徐凡升的容忍,却拒绝承认自己对他的喜爱。高悬云端,铺满鲜花与钦慕的人生道路,让在名利场上能轻易翻云覆雨的赵鹤年在面对爱人与爱情时反而变成了一个无所适从的孩子。
年少时他将对肉欲与皮囊的冲动等同于爱,直到现在他也不过是错误地将徐凡升单方面的付出与忍耐和相敬如宾的婚姻生活挂钩,究其内里,其实赵鹤年的爱情观仍是一片荒芜破败,只是他并不自知罢了。
所以他面对徐凡升的叹息心虚又慌乱,短短的一个爱字他却不能吐出口,仿佛这也是一场生意场上的博弈,他承认了自己的喜欢便是拉低了身价,暴露了弱点将自己置于了输家的可怕境地。于是徐凡升眼看着赵鹤年面色难看地松开自己,重新拿起外套推门离开,房子重新恢复了安静,一如曾经无数个日夜。
徐凡升没精力也没心情去探究赵鹤年低落慌乱的内心世界,他只庆幸他的离去让自己可以喘息片刻,一碗温汤入口微苦回味更甚,他品不到他人口中所说的藏在苦涩下的一丝甜。
之后赵鹤年确实如他所言和小情人淡了,不负他薄幸之名,一旦抽身而出,他就变成了最冷漠的嫖客,不吝啬结账的“嫖资”,却拒绝任何见面与纠缠。
但受过偏爱的人怎么能轻易接受跌入谷底,小情人哭过求过可连赵鹤年半分目光都没再求来,走投无路的他最后找到了徐凡升。
餐厅里两人面对面坐着,徐凡升面无表情地听着小朋友的哭诉与请求,过了许久他才打断“阮和光,是吧?”阮和光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情敌到了今天连他的名字都不确定,愣了一下才点点头,徐凡升轻敲桌面“你觉得你不能做赵夫人是我占了你的位置?赵鹤年不见你是因为我的阻拦?”阮和光抿紧了唇默认了,徐凡升上下扫视了他几眼“那你知不知道赵鹤年可是亲口和我说你是个玩意儿,还说要把你交给我处置?赵鹤年给你编了一场美梦又要亲手打碎,你不去怨罪魁祸首找我干什么?”阮和光面色悲戚似乎又有泪珠要落“不,不可能,一定是你在骗我,先生不可能这么对我,一定是你在骗我!”他失态地用手指对着徐凡升“你不过是命比我好一点,不然怎么能占着赵夫人的名头对我指指点点……”
“命好?”徐凡升重复了一遍然后抑制不住地笑了起来“哈哈哈,我命好?命好到被人鸠占鹊巢十三年,回来后受尽冷眼折磨;命好到18岁开始就被困在赵家后宅,被亲生父母诅咒去死;呵,这就是你口中的好命,你要的话我大可以送给你,只怕你要不起。”阮和光被徐凡升镇住了颤巍巍开口“可是……能一直陪在先生身边有什么不好的”
“好啊,是还得很呐”徐凡升笑意仍没有褪去“那你知道你为什么抓不住赵鹤年的心吗?因为你读了书终归还是识礼有傲气的,所以你还不知道怎么做一条狗,你还不够贱!赵夫人的位置,陪在赵鹤年身边的机会,就是我做了十八年狗用尊严换来的,你愿意换吗?”阮和光瞪大了眼睛,徐凡升沉默几息,然后叹了口气“阮和光,据我所知你的家境并不好……可是即便贫困你的父母还是咬着牙送你读了A大的艺术系,难道他们就是希望你来到这做男人的小情?好好想想吧,你真的要为了赵鹤年背弃你含辛茹苦的父母的期盼?”
说完徐凡升站起身准备离开,扫到阮和光惨白的面色,他最终还是多说了两句“我希望你成功,也想你能通过这些手段让赵鹤年回心转意。可是我更怜惜你父母的爱子之心,所以你该做的是拿好赵鹤年给的东西,过好自己的人生,而不是为了无心之人施舍的几分虚情假意蹉跎了自己的人生。……我言尽于此,以后也不必再见了。”
徐凡升不知道阮和光有没有听进去,毕竟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人生,他今天已经把该说的都说完了,而且现在他还有更棘手的事情要处理。
在出门时徐凡升就注意到有人在监视他,现在他和阮和光的那些话恐怕早就被他们报告给了赵鹤年。所以有些话他原是不该说的,但如他所言他怜悯阮家夫妇的爱子之心,也可怜阮和光被赵鹤年为一己私欲玩弄于股掌之间,因此他还是选择推他一把。
他已经发现赵鹤年的对他的掌控欲似乎渐渐变强了,而这可不是好兆头。不过徐凡升或许不了解其他人,唯有赵鹤年,徐凡升最知道他想要什么,只要他想他可以让赵鹤年舒畅至极,只是他心底并不愿意罢了。
回去之后,许久未归的赵鹤年果然回来坐在了沙发上,隔着酒杯里泛着橙黄色的液体打量,赵鹤年那清丽的容貌都变得扭曲了。
“你果然怨恨我”他的声音低沉辨不出喜怒“我现在对你还不够好吗?离开我,你不过是条丧家之犬,你怎么敢……怎么敢……怨我?”如果是还年轻的徐凡升面对赵鹤年的这番话必定怒不可遏,可是而今的他早就习惯了,况且赵鹤年说得也不全错,“现在的自己不确实是靠着赵鹤年的可怜在过日子吗?”徐凡升心中轻嗤一声。
他不答话,走到赵鹤年的身边微微用力夺下了酒杯“别喝了,你醉了。”赵鹤年没有去抢只是扶住里额头“醉?也许吧,可是你还没有回答我。”那双眸子直勾勾地看着徐凡升,对视几秒,其间的暗流无端让人心慌,只有徐凡升无比清楚,赵鹤年要发疯了。
聪明的疯子最难缠,他受不了忤逆又憎恶着欺骗,一旦答错便是被他吞吃入腹,万劫不复。
徐凡升抬手抚上了他的脸“为什么不能怨恨呢?”又叹了口气“赵鹤年我是人呐。”赵鹤年喉结微动好像要说什么“但是你这张脸真是太好看了,从第一面起我就这么觉得,到今天也是一样。这样好的面皮真的可以让人容忍很多……”徐凡升说着手指从赵鹤年的五官处滑过“何况我怨不怨又有什么关系呢?赵鹤年你瞧瞧,我除了你身边早就没有别的去处了。脸和灵魂爱上一个不就可以了吗?”
赵鹤年没想到徐凡升会是这样的回答,要是换了个人他想他该发怒的,徐凡升这样的行为多像他对那些小情的看法。不需要多优秀,只要那张面皮足够好看就行,因为他想要的是个赏心悦目的宠物,所以外貌的好看胜过其他。
赵鹤年对自己的脸有足够的认识,但是这不代表他喜欢别人觊觎他的容貌,是的,赵鹤年想徐凡升这样的行为称得上是一种觊觎。他只喜欢自己的脸,要是自己弱过他,他又还能愿意雌伏于自己身下吗?
这就是无端地恶意揣测了,徐凡升要是有的选这辈子恐怕都不会想和男的上床,更何况即使他真的喜欢赵鹤年的脸,也做不出逼迫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