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出身低微,性子怯软,虽然知道这是份好差事,但一想到今后她要处理贺家内务,管束府内上下人等,周身便抖如筛糠。
正惶恐间,她突然瞥见贺呈旭身体竟也隐隐在战栗着。
关于自己和楚颐心照不宣的交易,兰氏不曾告诉过儿子,如今他忽然被楚颐交付重任,恐怕也是惊慌无措的吧。
一想到自己的孩儿,兰氏咬了咬牙,眉宇间展露出少有的坚定:“呈儿莫怕,有娘在。”
贺呈旭顿了顿,看向她,隐忍地点点头。
兰氏只当儿子与自己一样忐忑,殊不知她膝下逐渐长大的少年,胸中正被翻涌的激动裹挟着,连五脏六腑都炽热起来。
贺呈旭正被胸膛的热流烫得神思恍惚,忽然一阵冷香似有若无地钻进他鼻息之间。他很快认出,那是他的继母随身佩戴的凤纹香囊。平日楚颐在内宅巡视时,那香囊出现在楚颐的腰间,而月落乌啼的夜里,那香囊出现在贺呈旭的梦里。
余光里,果然是楚颐正向他走近。滴滴热汗从后背渗出,贺呈旭连头都不敢抬。
楚颐在他面前不远处站定,看着发抖的兰氏和低头罚站似的贺呈旭,皱了皱眉,教训道:“呈旭,出息点,畏畏缩缩的成什么样子?”
贺呈旭不得已抬起头,目光闪烁,唯独不敢直视前方。
楚颐见他满头大汗,以为这个被自己管束着长大的小少年是害怕自己,放缓了口气:“这几日我不得空,你先跟管家陈叔学算账,等我忙完了,要亲自来考查你学得怎么样。不许贪玩,知道吗?”
他的语气带着长辈的威严,但柔润清冽的声线,却好似泉石相激,佩环当风,分明仍是一个年华正盛的美郎君。
贺呈旭嗓子干得发痒,胡乱点头答应了。
半晌,他又忍不住低下头,发自肺腑道:“母亲,您对我实在是……实在是太好了。”
无人回应,贺呈旭回过神来,只见楚颐正扶着贺太夫人到庭院散步,已经走出好远了。
楚颐从贺太夫人处回来,远远便看见两个男子伫立在自己院子门前。
正是老太太调给他的帮手,石敢当和马仁。
按理说,调查贺君旭和雪里蕻之事,由庾让这来去如风的影探来查才是最合适的,然而他和严燚被派去保定府寻找失窃官银,只怕一时半会回不来。
石敢当、马仁和庾让一样,是老侯爷生前为贺君旭挑选的四大侍从,虽是下人,但在贺府中,地位便如半个少爷一般。
但和留守京师的庾让不同,石敢当和马仁一直跟随贺君旭在塞外出征,最近才回到贺府,楚颐对他们二人的底细知之甚少。
单从表面看,石敢当弯眉大额,眼如月牙,宽厚热心;马仁面容冷峻,沉默寡言,二人一热一冷,倒是互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