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靠近并伸出双臂,从后面抱住了她,语气变得柔和:“小溪……听我的话,别再跟自己较劲了。”边说,边俯身在她耳边轻轻地吻着,“我会帮你处理余下的事情——咱们回家好吗?我希望你能生活得轻松快乐,我们可以好好做准备再要孩子……”
陈溪顿时感到他身上的温暖如同强大的磁场,吸引着她很想转过身去。此刻就仿佛站在春天与冬天的交界,面前寒风袭人,令她本能地想要找寻避风的港湾。她闭上双眼努力驱赶着面前的严寒,耳边则是他魔咒般的软语——只要转过身投进这伟岸之躯,便会是阳光明媚、鸟语花香……
她突然使劲挣脱了他的怀抱,坚定地对着他说:“你听好了——我来,是要求一个正当合理的支持,不是来听什么‘招安’的。既然总裁阁下有心无力,就不给您添麻烦了,我回去自己想办法,谢谢。”
方浩儒微微一怔,但见那看似顺服的眼神中,一星挑战的火花。他没有再拉她劝她,双手插进裤袋静静看着她离开,心里陡然萌生出一种好奇。
午后三点左右,陈溪安排好部门的工作,离开了办公室。出了写字楼大堂,她沿着马路独自走着,春天轻柔的风抚弄着她的长发,却无法带走她满心的惆怅。
不知不觉间,她走进国贸地下商城的一间咖啡屋,见里面没有客人,便选了个靠墙的位置坐下,点了一杯香草味的摩卡。
陈溪慢慢地用咖啡匙搅动着杯中香气扑鼻的液体,却无心享受醇甜。博远公司项目经理那略带愤慨的回应,言犹在耳:“我们能保证在这么紧张的期限内,交出高品质的东西——这种实力,我敢拍着胸脯说没有几家公司可以做得到,而且这其中我们也是重新调整了方案,要加人手才能保障进展,首笔费用却没有要求增加一分钱,这已经充分体现了我们的诚意。可是贵公司却一次一次光逼着我们退让,我都怀疑是不是我们让步让得太爽快了……这样吧,请您和您的老板再商量一下……实在不行,就另请高明吧!”
其实在与博远公司沟通有关付款问题之前,陈溪已让人与友和公司联系过,但他们对方浩儒要求的交付期更是没信心。因此对于博远的态度,陈溪自知理屈词穷,哑口无言,末了只得含糊表示双方都再想想办法。
然而,客套话在电话里应付完了,摆在面前的问题又该如何解决?她愁眉不展,感到自己被逐步逼入了一个死胡同……
“怎么搞的嘛?年轻轻的,脸色却灰灰的,不开心可是会很快老的啦!”
陈溪闻言抬头,见一位穿着深咖色条纹西装、温文尔雅的长者正站在不远处微笑着看她,金丝框眼镜后面仍是那和蔼的目光,透着洞悉世事的敏锐。
“Mr.Cheong!您怎么会在这里?”她惊喜之余立即站起身。
Mr.Cheong笑吟吟地走过来扶住陈溪的肩示意她坐回位子,自己在她对面慢慢坐下,彬彬有礼地问:“不介意我打扰你吧?”
“怎么会呢?在这里能见到您真是太开心了!”陈溪马上招呼服务员过来点单。
陈溪前年辞职离开NST的时候,Mr.Cheong作为新任VP还没有到任。以后的一年多里,她会在节日时发个简短的邮件给Mr.Cheong,偶尔与高伟联系时也会听到一些关于Mr.Cheong的情况,知道他一直很忙也不便过多打扰,因此直至今天这个偶然机会才得以见面。
尽管过去的一年多仍是繁务缠身,但Mr.Cheong气色很不错,宝刀未老,看来那次的心脏手术的确很成功。他趁今天天气好,从NST总部步行去居住的酒店,无意中看见陈溪形单影只地走在街上,情绪低落,便一路跟到了这里。
“怎么,您又辞职了!做得不开心吗?”陈溪刚听说Mr.Cheong今天已经卸任,很是吃惊。
“不是不开心,做事情而已嘛!做好做不好,有的做就很开心啦——”Mr.Cheong仍是慢条斯理地拖着新加坡式的闽南口音,“主要是因为,我太太最近身体不是太好,想回新加坡啦……呵呵,等你到了我们这个年纪,就会明白,什么事情都没有家庭重要。我还记得,我那时候还没有做手术,真的有一种感觉:人到死的时候,根本记不得这一生中,都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只是想在临走前,多看几眼自己的家人。现在,太太有病,我什么都不多想啦,工作的事情做完了,没有问题就好了。太太想回新加坡,我一定要陪她回去。”
陈溪随即羡慕地感慨Mr.Cheong夫妻情意深厚,Mr.Cheong接着问及陈溪婚后的生活,却勾起了她的伤感。虽然许久未见,且之前与Mr.Cheong也仅是普通的上下级关系,但他那令人如沐春风的诚朴坦易,让陈溪情不自禁倾怀而诉。本打算只谈谈工作上的阻滞,可是一聊及自己与“上司”方浩儒之间那纠缠不清的“恩恩怨怨”,想要回避情感问题也难,说着说着,便将心中的委屈一股脑儿都倒了出来。
Mr.Cheong静静地听陈溪诉完苦,尽管她大多表达隐讳,但凭他的辨析能力已能猜出十之八九,想想便问道:“你知道,你先生为什么要用这种强势的态度,来对待你?一定要搞得你喘不过气?”
陈溪摇摇头,无奈地一声叹息。她想提及汪静那个“儿童自我”的理论,但又觉得不是根本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