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春以为贺璋要歇息了,将那碎翡一包,躬身双手奉上。“主子爷,时候也不早了,奴才方才已经盯着人把西稍间拾掇了一遍,您歇了吧。”贺璋垂眸,眼底墨色浓的化不开。良久,将白春手上的碎翡拿过攥在了手中往阶下走。见状,白春心里头直打鼓,不往西稍间去,却往下头走,这是要...他不敢多想,忙将一旁小太监手上的风灯拿过,提着往前走去照路。可走至半路,这位爷又停下了。“白春,你说。”贺璋抬眸往值房的方向望,语气冷冽,“本王该不该去瞧她。”说着他又将那团包着碎翡的帕子拿起来看,“说到底,她还是太子的人,她的心里头,还是搁着太子那个人的,即便如今是在本王的身边伺候。”白春哪里见过贺璋这般失神的样子。一时,竟有些分不清他是在伤神还是动怒的前兆。可他觉得,若他一开始便不想去看她,就不会走到这半路。既已经走到这儿才问,便是想去的。“主子爷,奴才觉得您该去,毕竟这会儿太子还未定罪,她怎么说呢...还算的上是太子妃吧!主子娘娘把她打成那个样子,您怎么着都该去探看一眼。”白春是个忠心的奴才,给出的由头有理有据。心照不宣的将贺璋的那点子私心给遮的严严实实。主仆二人谁都没有把话挑破。可贺璋听罢,将手心里的那团帕子攥了又攥,终还是折回身子往中殿走去。“不去了!不过一罪妇,也配让爷亲自去瞧她!”说罢,又住了脚回头抬手指向白春,“给爷好好看着她!别叫她就这么给死了!爷还要让她亲眼看着太子受刑呢!”白春脸色一白,自己这是说错话了。一时,不敢再言语,只点头应了下来。这一夜,春雷滚滚,大雨如注。章清壁被抬回值房的时候即便是趴着也疼的厉害。巴颜童怕把人给疼死了,便传了府医。又吩咐一婆子亲去给章清壁的伤患处敷了药,又煎了些镇痛安神的服了下去。伤口倒是不多,只是大片青紫。可就这么着,她也还是疼的睡不着。闪电的白光不断划破漆黑的雨夜,她趴在榻上望着窗外出神。想太子贺麟,也想银钿和金蕊。不想贺麟还好,一想他,她的心里头就有悔意。她觉得自己错失了一个绝好的机会。她想,昨儿夜里贺璋将她掳到身下的时候,她或许就该半推半就的从了他。兴许若是从了他,她才能找到下一个突破口。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巴颜童打成这么个样子,又得躺上个几日,凭白的耽误日子。贺麟病了,她再不找机会救他,怕是就来不及了。这么想着,她心底里下定了决心。一旦贺璋再给她摆出机会她就一定要牢牢地抓住,尽快取得他的信任,从他身边寻出贺麟无罪的证据。即便是...不惜沦为他榻上的玩物...她实在是被逼的没有法子了。巴颜童对她步步紧逼,她很清楚,即便她不从贺璋,巴颜童也会在外散布谣言说她已经沦为贺璋的玩物。既如此,还不如她自个儿把这谣言给坐实了,豁出去救贺麟。这几日二人交手之间,她就已经基本将巴颜童这个人给看透了。那是个表面不声张心里头暗自使坏之人。她必须为自己寻一个靠山,让巴颜童不敢再动她。而这个靠山,无他。只有贺璋。也只能是贺璋。这一夜不得安睡的,不止章清壁一个。贺璋在榻上翻来覆去,将书页翻的哗啦啦响。外头的女婢们听了,皆面色惶恐。白春立在稍间外头,也是大气不敢出一声。刚想到外头去透口气,便听得里头叫了。“来人!”他忙折返往稍间里头走,榻上的人已经坐了起来。黑暗中,一道闪电划过窗外,那双眸子幽深晦暗。“主子爷。”好半晌,榻上的人才说话。“什么时辰了?”白春战战兢兢回话,“回主子爷的话,已经三更天了。”榻上的人望了窗外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可一扬手又躺下了,“下去吧。”与此同时,东院正屋的灯也迟迟未灭。“主子,您真的该歇了,这么熬着,身子顶不住的。”巴颜童盘坐榻上,盯视着炕几上的蜡焰,缓声开口,“后园子里头,除了那个死了的柳月儿,还有谁最得主子爷的眼?”一时,哈提和古丽皆是一怔,想不明白问这个话是怎么个意思。难不成,这人,还没杀够?“娘娘,不能再杀了...您好歹缓个几天...”哈提怯声开口。“谁说我还要杀人了?”巴颜童双眸一眯,口气凌厉。“那是...”“你们也瞧见了。”昏黄的烛影在巴颜童的脸上晃来晃去,照的人憔悴了几分,“主子爷护着那个章清壁。”她有些撑不住,往锦枕上斜斜靠去,一手摁在鬓间,重重吁出一口气,“这个章清壁,弄不死,也撵不出府,既这么着,我也不自个儿去磋磨她了,免得主子爷厌弃我。”一时,殿内寂静。片刻,古丽眸间一亮,“您不会是想要...让后园子那些个女人去磋磨那个章清壁吧?”巴颜童笑了,“你真是同你主子我想在一处了。”“毕竟,我是这府里头的大福晋,若是亲自下场同那个章清壁斗,吃相未免太难看了些,咱们出身将军世家,怎么都得要点子体面不是?”闻言,哈提和古丽纷纷点头。“主子,您这么想就对了,您啊,早该这么想!坐山观虎斗!”巴颜童冷笑一声,“是啊,是我一时心急,失算了,竟处死了一个本可以有大用的人。”古丽摇头,“主子不必可惜,那个柳月儿她死的不冤。”“她心性傲的很,就算您想用她,她也未必受您的摆布,还得是挑几个听话胆小的,用着才放心!”巴颜童呷了口茶,“你说的对,这几日,你就常往后园子去,挑几个性子柔的,看的顺眼的过来让我瞧瞧。”“是。”并州和南安的灾情严重,倒让贺璋分了心暂时无暇去顾及贺麟那边。章清壁下不了榻的这几日,贺麟在西绦胡同的宅院倒也安然。伤处刚不怎么疼,章清壁便试着下地走动了。“您还是再养个几日吧,咱家瞧着,您这还没好透呐!”白春扶着章清壁在屋内走了几步,看着她紧蹙的眉头,不禁有些于心不忍。可章清壁一心念着赶紧救贺麟,哪里还能躺的住。任白春怎么劝都劝不住。贺璋回府时是后半晌,天色尚早。刚踏进西稍间的门便瞧见了书阁后头露了一角女人的衣袖。他登时大怒,朝外喊了一嗓子。“白春!”白春应声而入,还未说话便被劈头盖脸的斥了。“爷是不是说过!爷不在的时候,不准任何人进来!”贺璋铁青着脸,周身气势骇人。听着这动静,正在书阁前理书的章清壁心头一怔。一时也不知道是不是该走出去,就那么怔在了原地。白春心头一惊,顺着贺璋的眸光看了过去,一眼就认出了是章清壁的衣裳。她的衣裳同那些个女婢的是不一样的。可章清壁进西稍间的时候并没有知会他,因此,他对此并不不知情。这会儿难免心头咯噔一下,躬着身子回话,“主子爷,那...那不是别人,是..章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