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长保躺在毛泽东怀里,两只有些失神的眼睛望着大家,最后无限留恋地紧盯着毛泽东。听说要抬他走,便急切地、吃力地对毛泽东说:“我知道我不行了,我没什么牵挂,最可惜的就是不能跟您去看一看我们的新根据地,跟您到抗日前线打日本鬼子!”
说到这里,两颗晶莹的泪珠从胡长保的眼角滚落下来。大家围在胡长保身旁,只觉得满肚子抽凉气,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转。因怕刺激胡长保的情绪,他们强忍着把泪水直往肚子里咽。
此时,只见胡长保喘着粗气,喉咙里像有什么东西堵住一样。胡长保休息一会儿,艰难地继续说:“我牺牲以后,如有可能,请您转告我的父母……”
毛泽东大概已经看出了胡长保伤势的严重,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紧紧地把他搂在怀里。
“班长,你会好的,你会和我们一起到达抗日前线的。”陈昌奉和大家一起安慰胡长保。
胡长保摇了摇头,慢慢地、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的父母……在江西……吉水,革命……胜利后,请……转告他们,我革命……牺牲在……长征路上,不要难过……好好保卫……毛主席……”
胡长保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听不清楚。最后,他像是用了最大的力气,抬起头来又一次望着毛泽东,嘴唇微微颤动着,一字一字、铿锵有力地说:“祝、革、命、胜、利!”
参加红军已有五年、长征以来一直跟随毛泽东、那样严肃认真竭尽全力保护毛泽东、那样热情周到体贴入微地关心他人的胡长保、警卫班的好班长,带着微微的笑容闭上了眼睛。那时,他才刚过二十三岁。
“班长,班长,班长……”在场的所有人都一齐急促地呼喊着,好像能把他从梦境中叫醒,从遥远的地方喊回来似的。
但是,胡长保再也没有回应,他再也不能和战友们一同前进了。大家悲痛万分,泪流满面,不时发出低沉的抽泣声。
毛泽东从胡长保的脖子底下慢慢抽出手来,把他轻轻地放在地上,然后站起来低声说:“夹被!”陈昌奉顺手把毛泽东正在用的夹被递过去。毛泽东亲自把夹被打开,小心翼翼地盖在胡长保身上。
周围是一块点缀着白花、黄花、蓝花的绿色草地,鲜花和绿草在劲风的悲鸣中不停地叩首鞠躬,犹如一个悼念亡人的庄严肃穆的大花圈。毛泽东和警卫班的全体战士摘下八角帽,向胡长保烈士默哀,怀着悲痛的心情把他安葬在路边的两座古坟中间。毛泽东从一个战士手中接过工兵锹,铲上土添在坟头上,然后又轻轻地拍打几下。停下来,深情地望着长征途中的这座新坟,悲痛之情油然而生。
遇险长征路
乌云满天,大雨如注。在川北懋功县两河口的路旁,红一方面军指战员分列两队,毛泽东、周恩来、洛甫、博古、王稼祥、朱德等中央领导同志站在队伍的最前面,夹道欢迎来自茂县的张国焘及其率领的红四方面军。
两军会合,犹如当地的两条大河(梦笔河和娇桥河)汇成一股巨大的水流,人马增多了,力量壮大了,广大官兵无不为此欢欣鼓舞,他们对红军的前途抱以热切的期望。
“他们来啦!”只见十几匹桀骜不驯的战马疾驰而来,为首的是一匹雪白如银的高头大马,上面坐着一位穿着考究、配戴齐整的中年人,那人显然就是张国焘。此时,久立恭候的队伍中有人带头高呼:“热烈欢迎张主席……”
也许是条件反射的作用——这些年来在中央红军中被称作“主席”的只有毛泽东,可能是闻不顺耳,也可能是对张国焘自封中华苏维埃西北联邦政府主席有看法,毛泽东没有随声附和,而是很有风度地朝这飞奔而来的马队微笑着。
然而令人不快的是张国焘马不减速,横冲而来的坐骑踏起一溜雨水,不仅溅到列队欢迎的指战员身上,而且连站在最前面的毛泽东也沾了一脸泥水的光,搞得他只好用湿漉漉的衣袖将泥水擦掉。
少顷,张国焘从马背上跳下来,像个腰缠万贯的阔老板迈着方步向毛泽东走来。他握住毛泽东的手过分激动地说:“润之兄,你我自武汉分手后,转眼已有八个春秋了。”
八年后的今天,毛泽东看到高傲自大的张国焘,也不无遗憾地说:“可不是么,八年过去了,弹指一挥间呀!你的变化不大,还是那样英俊潇洒。”
张国焘转身握住朱德的双手,分外热情地说:“玉阶老兄,你我自南昌起义失败分手之后,也有八个春秋了吧!”